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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圆房（1）

马儿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嘶鸣，我送苏弈到门口，风吹到我脸上跟有小刀在割，我看着暖红灯光里衣衫单薄的苏弈问道：“早上就想问你了，你只穿这么点儿衣服都不冷吗？”

“我很热，”他认真回答了一句后往我耳朵贴近，语气低沉，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往耳朵里钻，“有个地方更热。”

我想到早上的那一幕，脸颊和脖子感觉有股热气直往上腾，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真是没个正经！”

苏弈叫我推的后退了一步：“我们是夫妻嘛。”

他嘴角翘起，眼睛比身后天空中的星子还要璀璨撩人，他低下头，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我走了。”

夜风吹的门口两个大红灯笼摇晃，忽明忽暗，映出他深邃如画的五官，我嘟囔道：“你说你跑这一趟干嘛还不够折腾的。”

苏弈的眉眼神情柔和温暖：“想见你，总要看一眼才踏实。”

他的声音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是远在天边，风好似变大了，我红着脸推他上马车：“快走快走，再不走就该吃宵夜了。”

苏弈掀开帷裳，修长手指轻搭在上头，怎么会有人的手掌比例长得这般好的。

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像是盛载了漫天星辉，熠熠生辉：“外头风大，快进去。”

“我看着你走。”

苏弈神色微动，长长的睫毛掩映得星光朦胧，他收回手，帷裳挡住了他的面容，马夫得令一拉缰绳便走。

目送马车走远，我拢紧衣服往里走，扈娘站在门口，含笑看着我走近，像是一个母亲等待晚归的孩子，我鼻子一酸，扑进了她的怀里。

扈娘拍着我的后背：“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我吸了下鼻子：“你下次要做什么事，能不能不瞒着我，你想让我愧疚死吗？”

扈娘沉默了会儿，柔声细语道：“奴婢只想看太子妃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我也想要你好好的，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委屈。”我从她怀中直起身子，“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一家人做什么事都得商量着来不是？”

伯母她们闲暇时的乐趣是玩陆博，六白六黑十二棋，双方相争博一局，盘上有生门、死门、相生、相克、恶道的棋路，对博时双方先轮流投掷博箸，然后根据掷得的箸的正反数量行棋，数越大，行棋步数越多，以杀掉对方特定的棋子为胜，讲究运筹谋略。

这个游戏我从三岁起就被父亲拉着凑数，玩到九岁便打遍将军府上下难逢敌手，知道会输，无人愿意再找我对弈，知道会赢，我玩起来也缺少了乐趣。

果然，无敌是件很寂寞的事情。

听着那乒铃乓啷投掷博箸的声音我郁闷到不行，正常的套路难道不是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们该拉着我闲话家常，千叮万嘱一番的嘛，怎么就跟我是来串个门儿似的这般随意。怕我给其中一方出主意，边上守着的两位婶母防我还跟防贼似的。

我默默退了出去。

此次回来除了给婶母她们送东西，还要给赵王妃找到师父的宝贝，我让扈娘早些回房，和银杏各提了只灯笼去了师父曾经居住的院子。

师父喜静，院子在将军府的最西边，沿途越走灯点的越少，接近小院时只能靠我们手中的灯笼照明。

推开院门，我看到里头烛光一闪，一个青衫落拓的身影披着月光走了出来。

我刚叫了声“师父”，眼前景象化为虚无，所视黢黑一片。

原来是幻觉啊。

大伯母她们想来是连师父的院子一块儿收拾了，房间里整洁有序，师父最常坐的那张摇椅和他种植药草用的工具堆在了一处，木床上铺了块草席，盆架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铜盆，最底下是双黑布鞋。

唉，老头是真狠心啊，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小两年，半分口信也不见往回捎，总不会真死在外头了吧，我上哪儿给他收尸去啊。

他都不会想家的吗？

师父那些个宝贝一般是藏在阁楼上，我轻车熟路地带着银杏往上走，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寂静中听来有些许刺耳，她哆哆嗦嗦的：“太子妃，奴婢觉得这地儿瘆得慌，会不会闹鬼啊。”

我满不在意地挥挥手：“闹鬼也只会是我师父那个死鬼，他长得可和善了，一点也不可怕。”

我走得急，没留意到裙子下摆被勾住了，待我往上踏时便听得嘶拉一声。

银杏尖叫了一声，手里拿着的灯笼乱晃，明明灭灭间照的我眼睛都快瞎了，她失声叫道：“是不是有鬼！”

我对神灵怪异之事一向存了敬畏之心。但因师父这小院是我从小待到大的，淡化了心头的恐惧，我拉着银杏的胳膊，一只手举着灯笼往下照了照，一小块云锦生生叫木板上多出来的钉子扯成了烂布条，正在半空中摇曳。这裙子是跟那狐狸毛斗篷一块儿新制的呢，我有点儿小心疼。

银杏拍拍胸口，继续同我往上走。

师父的东西少，都归置得很好，齐整地码在两个箱子里，其中一个装满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贝，有好些我都没见师父用过。

师父向来紧张他这些个东西的，说是他在这里唯一的念想了，这些玩意儿看着娇贵的很，我生怕一不小心给他搞坏了，只得轻手轻脚地翻找。

银杏都看呆了：“太子妃，这些都是什么呀，长得好生奇怪，奴婢从未见过。”

我拣着自己认识的那几样介绍道：“这是体温计，据说放在胳肢窝、屁股蹲儿、嘴巴里就能看你发没发热。”

银杏惊恐地捂住了臀部。

“这是血压仪，以前我阿爹一发火师父就把这玩意儿往他胳膊上一套，我也不懂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这是镊子、手术刀、止血钳、夹板……”我边往外掏边说道。

灯笼里透出来的光线不是十分明亮，我对要找的那个东西只留存了依稀的印象，耗了会儿功夫，终于在一个锦袋里头找着了有两只长长手臂冰冰凉凉的物件儿。

我简单教了下银杏这听诊器如何使用，明日得靠她走趟赵王府的。

火光幽幽一闪，身后地板传来细微的响动，我抓上灯笼一回头，光亮铺满狭小的阁楼，墙面上爬满了黑压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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