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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等了你十六年

周武双手枕着脑袋，大长腿往前一抻，身影被烛火映照的状似有几分寂寥，他微弯了唇角，只是这笑容没到眼底，只浮于眼睛表面：“我爹病了，已经有十来天没下来床了，大哥说是叫我气的，我总觉得我还小，总以为他不会老，可是老二你知道吗，我今天忽然发现他鬓间多出了许多白发，他躺在床上话也说不利索了，唯独成亲俩字说的特别清楚。”

“武哥哥，你们不会是俗套的想整个冲喜啥的吧，你别祸害了自己又祸害人家姑娘啊。”

秦婉莹是怀王的，我要把她变成未来四嫂的，怎么能叫周武抢在前头呢，那可是个好姑娘不能叫他拣了这个便宜。

“我肯定不信这一套，可大夫说我爹最多撑到年底。”周武低垂着眉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低到我几乎听不清，“也许不是她，何人都无所谓了。”

他好丧啊，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周武了，他从粪化池里爬出来时都不带这么丧的。

我如今跟苏弈好，自然希望身边的人也能得到心心相印的感情，周武对长姐一往情深，不知长姐在喜欢苏弈前，念在俩人有出生入死的交情，心里会否有周武一丁点的位置呢。

我将手肘叠放在桌子上撑着，问周武道：“说真的，你有询问过姐姐的意思吗？”

周武似一愣，放下双手，向前微倾了点身子：“问？”

这便是没有了，我以自己做例子：“还记得中秋那日你同我说的话吗？你当时问我，苏弈是不是还未与我说，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昨日……”

苏弈说他险些失去我，我何尝不是险些错过他，可见，你若对谁有意，得挑明了去说的，彼此肚里的蛔虫时灵时不灵，感觉也并非全然能准确，说开了即使不成也不会留遗憾，我抓了抓后勃颈，带了点羞赧道，“我们女子与你们男子不同，在无法确定你们的真心之前，是会保持自己的姿态与矜持，不会轻易付出真心的。

但是呢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我们的真心也会长得飞快，一夜之间便可参天入云。所以啊，你不问她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呢。”

周武黑眸中的光明明灭灭，继而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淡淡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怕问了连守护她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他丧的有点过头了，我一拍桌子：“说的好像你如今守住了似的，我要被你气死了，你若想郁郁寡欢无疾而终尽管这么颓下去。”

“老二，你嘴巴这么毒，当心别把自己给毒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儿上我不与他计较：“我这次回来要给姐姐带些物件回去，你若不想留下遗憾，便给我个信物或者信件，我帮你探她口风再转交与她，姐姐若对你有意自然是好，若没有你只管去娶亲生子也不会留有遗憾，成不成全在你一念之间。”

周武似有动容，然而有句话我不得不事先提醒他，“只是我们俩家虽然交好，但以姐姐如今的情况，你愿意娶是一回事，你父母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周武敛了敛眉色，手掌搭在桌上虚拢，食指拨着大拇指的指根，似乎在心里做剧烈的抗争。

随着他眸色转为清明而坚定，那只手紧握成拳：“我要娶的人没人能阻止。”

“可你爹那边……”

“他想看到的是我成家。”

周武说的没错，大晚上喝茶确实提神，我先后熬困了伯母与扈娘她们，还亢奋得像喝了一斤鸡血下去，顶着这么好的精神头我给长姐整理好了要带回去的物件后，凭着零星点记忆坐在灯下描摹娘亲的画像，可我画画的造诣还抵不上师父呢，只会画个火柴人。

宫中是有技艺精湛的画师的，不知道凭着我的口述能不能把娘亲的样貌给画出来。

反正睡不着，我不死心地继续在宣纸上涂改，不多时空着的纸边多出了一团暗影。

我下意识地转头，正好对上苏弈俯首望过来，燃着的一簇烛火昏黄明亮，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光晕，四目相对，我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些笑意：“珞珞，这么好兴致，大半夜画麻线啊？”

“我明明画的是人好吗，你什么眼神。”话是这么说，我还是飞快地将画废的纸张揉成团丢到了一边。

住在隔壁的扈娘许是一直留意苏弈回府的动静，妥帖地打了洗漱水过来，伺候得当后方退下。

趁着他洗漱的功夫，我重新摆好了一张纸，却迟迟没有下笔。

宣纸贵啊，单一张便能买好几串糖葫芦了，我看着苏弈：“你会画画吗？”

他可能又在京兆府沐过浴了，换了身水青色广袖宽袍，衣服上用金丝绣着华丽的图案，他眼底浸着笑：“略通一二。”

他侧坐在榻边，一手自身后圈过与我置于案上的那只手十指紧握，另一只握起我拿笔的手，身子微微弯曲，下巴贴着我的脑袋。

我是盘坐在榻上的，几乎整个身子都被苏弈包裹，他身上的气息柔和安宁，带着属于他的独有的温度，充斥在我所有能呼吸的范围内。

今晨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窜入脑海，我觉得有点口渴。

“画什么？”低沉的嗓音晃进耳朵里，打断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我有些懊恼，脸也好烫，不知道苏弈有没有看到我的窘样。

我克制自己的呼吸声，想尽力显得舒缓些：“那个，画，画张仕女图。”苏弈已然动起笔来，“我还没说要画什么样的呢。”

苏弈眼中仿佛有落星，我侧头瞧时见他嘴角扬着：“我只会画眼前这一个。”

他带着我的手一笔一笔由上至下或左往右勾勒，描描点点，笔尖柔和地掠过丝绸般的宣纸，墨汁在纸上渲染开来，也晕在了我心上，鼻尖围绕着苏弈的气息，这是我有生之年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他手生的漂亮，指骨均匀，手指修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了。

完了，我这算不算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啊。

“珞珞，别分心。”

“哦。”

少顷，一个梳着双鬟髻手握长矛凶巴巴的小女孩儿跃然纸上。

长矛与墙角里放着的那支如出一辙，连上头一点缨穗的细节都没放过，小女孩儿画的也很传神，苏弈说他只通一二着实过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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