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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前从董小山那儿得知父亲向组织上递了决裂书,便对他不齿,深以为辱。
这次回到故乡,听了许多也见了许多,才知道可辱的不是父亲,而是那个时代。
在那个时代,活着太不易,需要丢弃一切尊严道义,将自己贬为蝼蚁。
我开始理解父亲,感激他以破碎的羽翼,给我和何雨在异乡的都市里遮蔽出一片勉强安全的天地。
回京的路上,我想好了到家后要跟父亲好好谈一谈,我至少要告诉父亲我对他的感激。
可是,当迎面见到父亲,我忽然又开不了口、什么都说不出了。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说:“咱们老家乡下,夏天蚊子吃不到人的时候吃什么呢?”
这回父亲听明白了,他想了想,说:“它们吃树叶上的汁液”。
“这就对了”。
我笑了,想还是父亲有学问。
大哥他们看蚊子在天上飞就以为是喝露水,其实它们是该吃草木植物的汁液才对。
“闹闹,我有话跟你说”。
我喝完可乐站起来,父亲想拦住我。
“什么?”我在原地站住,冷淡地看着父亲。
我原想对父亲一点好脸色,但看到他就做不到,脸就僵起来。
“关于你,还有你哥哥的事”。
父亲磕磕绊绊地说。
我打断父亲,佯作强硬道:“您不用说了,那都无所谓了”。
这次回乡下我才明白,父亲何以对何雨那么好。
父亲原想先跟乡下断绝了关系,躲过风头在北京站稳脚跟,再设法把妻儿接出来。
但亮哥哥没等到那一天。
因为祖父是地主,到了上学的年龄亮哥哥也不被允许读书,亮哥哥就偷偷跑到学校窗户底下听。
学校还在原先的土地庙,桌椅也还是祖父当年出钱修的。
老师却很坏,发现了偷听的亮哥哥,挑唆班上的学生欺负他,生生把亮哥哥给打死了。
亮哥哥死后,父亲跟他的第一个老婆办了离婚。
那女人是祖父给定的,父亲一直在外读书,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她又是邻村一个保长的女儿,成分不好,随军是不可能的。
儿子一死,两人之间的情分也就断了。
父亲在这件事上多少自私了一些,但也没有旁的办法,他那时只能顾到自己。
父亲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后,母亲让他再度有了一个家,并给了他一对儿女。
父亲视这一对儿女为他的生命、他的新生。
特别是哥哥何雨,他因为承载了死去亮哥哥的魂灵,尤其为父亲看重。
知道了这些往事,我对父亲对何雨的偏爱多少理解了。
几年前何雨回故乡,一定也是知道了他曾经有一个死去的哥哥,才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不再恨他,自己也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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