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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由老马踱步到崖边,颇吃力地翻身下马,在万仞高峰的沿角坐了下来。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血迹几乎干了,只在素色衣衫上留下一片片深褐色的污迹。
周子舒掀开酒坛的盖子,仰头便灌了一大口。没有了味觉,再烈的酒也不过白水一样无滋无味,他皱起脸来咂了咂嘴,又将鼻子伸进坛口使劲闻了一闻,叹道:“我问店家要的是最好的酒,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骗我。来,”他将坛子一倾,一线酒液便稳稳地落向了谷底,“老温,你鼻子灵,帮我尝一尝。”
他不知是已喝醉了还是起了烧,两颊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待到坛中酒减半,他便停了手,送回自己唇边慢慢啜了一口,含在嘴里咂摸了好一阵,浅笑着回忆道,“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多亏了阿湘赏的那壶酒,我那时五感尚在,阳光也正好……那是我这辈子喝的最好的一壶酒。”
周子舒望向东边缓缓亮起来的云,“昨夜回来时我碰见阿湘了,曹蔚宁会带她归隐,你可以放心。没有了正邪纷争,这一世她会过得很好——只不过,她很想念你。”
周子舒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未见泪,眼眶却泛了红,“正邪不两立,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想要什么。浊世本自浊,清者固自清,我想当然地用我的眼睛来看你,却从没有真正地问一问你,到底有多恨……”周子舒的喉咙哽住了,“我自以为可以改变你,没想到最终被改变的竟然是我;我担心满腔的仇恨会让你在多年以后为此后悔,可如今,悔的也是我。”
周子舒狠狠灌下一口酒,飞溅的酒液落在他的胸前,浸湿前襟,胸口重重叠叠的伤已疼得麻木。在去龙渊阁之前,他不明白温客行在疯什么,在恨什么,从龙渊阁回来,他已明白了,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可他依旧觉得,江湖是千百人的江湖,罪孽不过是几个人的罪孽,将它搅乱只会让二十年前的惨案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甄衍被逼成温客行了。
可他忽略了恨。
至亲在自己面前殒灭,弥天的血色染红了天地,这江湖中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逼他走上绝路,而逼死他的每个人,都在快活地笑。
那样深重的恨啊,若非将地狱倾覆凡尘,不能消。
周子舒忽然笑了,笑得浑身的伤口都重新迸出血来,笑得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果真,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
他狠狠地将手中空了的酒壶掷向崖底,带起了一阵凌厉的破风之声。周子舒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虚空地落在崖底的某个地方,带泪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如今猎局已成,猎手何在?老温,你跟紧我,看我去为你搏一个终局。”
周子舒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方盒,那是大巫倾南疆之力,为他炼就的续命丹药,原本是在施取钉之术时,用以守住他半旬的心脉不断,半旬时间,足够大巫为他重塑全身经脉,唯有此方能保他寿数不损、武功不失。临行前,他担心温客行有危险,便随手揣了来以防万一,没想到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五日,够了。
周子舒仰头吞下那药,开始去解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衫和绷带,露出了疤痕遍布、血迹斑驳的胸口,那上面,七颗钉子已然与血肉融为一体,从外面几乎看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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