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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庚申：窃窃私语

抱着双膝默默的蹲在漆黑一团的地下通道里, 藜谟正在考虑要不要为自己点一盏灯。

虽然他的储物戒指里有不少漂亮的灯盏，而且拿出来也并不费力，不过他倒是一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其实现实来说, 藜谟并不怕黑。

黑暗的地方容易让人滋生许多自己吓自己的想法，上辈子藜谟还是个普通人时其实也有过许多普通人都会害怕的东西，比如怕黑、怕蛇，还怕断网。

——最后一个最可怕。

然而当初他也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断网了, 只是在死亡面前断网这件可怕的事情貌似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 而人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害怕。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事实上藜谟并不太记得自己死亡的感觉了, 似乎就是忽然间失去了意识, 然后感觉不到一切。

虚无中没有冷热交替、没有时间流逝、没有感觉也不曾让人有知觉, 藜谟只记得自己从一片漆黑中回过神后，就感觉自己蜷缩在了一个狭小的地方。

——那是仙界灵族皇室的宫殿中被悉心呵护的一个蛋，不过事实上在藜谟进入其中之前蛋就死去了，藜谟的到来为这个蛋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生机。

所以认真来说，在藜谟真正出生在这个世界之前，在蛋里的藜谟就带着些懵懂的意识感受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想来却是有点奇怪的，因为虽然藜谟一直知道自己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在这个世上的第一秒就是生而知之的模样，可是事实上藜谟并不太记得自己在蛋里的经历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沉睡的时候被吵醒, 懵懵懂懂的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你知道这些声音很吵, 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并不是正常的, 并且也或多或少有了点清楚自己幸运的再一次获得了生命的奇妙感觉。

可是就算知道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正在经历这一切的你还是半梦半醒的模糊，无法真的陷入黑暗的长眠，却也没有办法在强大的瞌睡感中彻底清醒过来。

这就是藜谟曾经在蛋里经历过的拉扯感。

甚至在出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嗜睡的藜谟哪怕已经降生于世，因为无法打败的瞌睡虫而总对这个世界有种很奇怪的旁观的感觉。

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许是在灵族那些堂姐堂哥们的陪伴和八卦中得知了不少仙界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小婴儿的身体终于成长到不那么嗜睡还能玩耍的程度了，于是藜谟才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切实的真实感。

另外，其实藜谟曾经还遇见过一件奇特的事情，不过也许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后无法真正清醒起来所以产生了幻觉了，总之……还在蛋里的时候藜谟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陪着他。

不是像灵族的那些堂哥堂姐表姐表哥这样守在蛋旁的那种真实的陪伴，而是……怎么说呢，像是有种意识在看着他。

还在蛋里的时候藜谟一直在半梦半醒中拉扯，无法真正的醒来，所以虽然后来从蛋里出来后藜谟才知道有这么多堂姐堂哥表姐表哥都轮流陪伴过还是蛋蛋的他，但是藜谟在蛋里的时候无法真的感知到这一点。

那个时候，能让他感知到的只有虚空里的某种意识，它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但是藜谟就知道它在那里，而且它陪伴了他好久。

可惜出生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藜谟都没有精力思考这件事，后来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并且成长起来之后，回想过去的这种感觉，又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毕竟在仙界的时候，灵族可是一个很护崽的种族，除了他的亲人外怎么可能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意识穿过灵族领域内的重重禁制，陪伴在灵族最紧张的幼崽蛋周围呢。

就算是传说中的仙帝都不会闲得没事就天天盯着一只蛋吧，所以这件事藜谟后来也就没怎么想了。

可是虽然知道这种错觉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正是由于这种错觉的出现，在蛋里度过漫长岁月的藜谟才会在这辈子克服了怕黑的弱点，因为每当他看到漆黑的地方不小心想要胡思乱想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在蛋里被陪伴的错觉。

黑暗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是想到那种感觉就会让人感到安心，就算是错觉也不能改变藜谟的想法，大概来说，不怕黑这件事也算的上是好事了。

不过在仙界的时候藜谟还是个小婴儿，他当然不会对别人说这种错觉，流落凡间后等他长大了回想起这些事情，当然更不会说啦，因为他的几位师兄就因为把他从小看到大所以总会不自觉把他当小孩子。

明明藜谟早就长大及冠了，可还是会被二师兄他们看小，三四岁的时候大师兄万俟景给他取的小名‘阿福’，这种幼儿的名字在藜谟十几岁的少年期都还被应凉他们这些师兄不自觉的挂在嘴边，藜谟纠正了好久才让这些无良的只会取笑他的师兄们放弃了小名的称呼。

就……特别无语吧。

而且说到小名这件事，早些年的时候藜谟本人因为被师兄们取笑惯了，所以刚开始进入少年期的时候麻木的完全没发现被师兄们叫小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直到有一天彼时十四岁的藜谟外出历练，交到了几位不是天道门同门的朋友。

那时藜谟和那些朋友刚刚相识没多久，一行人结伴在外游历时迎面就遇到了彼时也在外面的二师兄端木凤，没想到端木凤当时就对着玉树临风的少年藜谟喊了一句‘阿福’。

少年人，正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年纪，虽然藜谟冷静不像个冲动的少年，可是多少心里也有些宛如初生朝阳的飞扬感吧，可是二师兄在外面一喊他这个小名，就感觉是对即将起飞的小鸟压下了一块重石，一下就把藜谟压到底了。

众所周知，在修真界里只有七｜八岁之前的孩童才会被人唤小名，同辈之间都是互相尊称名字或者表字，长辈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喊少年晚辈的小名。

可是二师兄端木凤那次突如其来顺口的叫唤，让藜谟身边的朋友们忍不住都笑了，当时藜谟才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在此之前，藜谟他真不太清楚这些事。

毕竟本来他的师尊穆修远就不是入世的人，而他这些师兄们也没有特别教过藜谟这些事情，所以才闹出了少年时被师兄们在外面叫小名的笑话。

所以那次之后在忍俊不禁的好友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中发觉这件事之后，闹了个大笑话的藜谟回悟绛峰后就不许自家师兄们叫他小名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他长大了！

并且，强烈怀疑端木凤他们这些师兄是不是故意，故意不告诉他修真界里只有小孩子才有被人唤小名，这样平时在悟绛峰的时候端木凤他们就能一直喊藜谟的小名了。

但是不管这些师兄们当初到底是不是有这样险恶的用心，反正藜谟让他们彻底改口的想法是很坚定了，而且因为这件事悟绛峰里还闹腾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师尊从来不在意他们这些师兄弟之间的闹腾，而且比起师兄们的无良，师尊就从不叫他小名，所以少年时藜谟就是因为喜欢在师尊身边被当成成年人对待，因此那段时间特别主动陪在师尊身边一起练字。

至于那些师兄们，在师兄们改掉喊他小名的习惯之前他反正不愿意和这些无良的家伙待一起了。

哼！

蹲在黑暗的地道中不知不觉想了许多事情，回过神的时候，藜谟就看到有模糊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师尊？”反应了了一下，藜谟正想要站起身和来人说话，没想到忽然视线转换。

回过神的时候，藜谟才发现自己被公主抱了，而抱着他的人正是师尊穆朔离。

“心情不好？”把藜谟抱在怀里，穆朔离低眸看着藜谟的表情。

黑暗中才是炼气期的藜谟确实很难视物，不过这件事对于修为高深的穆朔离来说就十分简单。

不过虽然看不清师尊的表情，从影子的轮廓里藜谟也知道师尊并没有戴着面具。

也是理所当然，毕竟穆朔离戴着面具本来只是为了防止外人探知他的真实身份，在自家弟子们的面前倒是不用遮掩。

在藜谟面前就更加不用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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