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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建英:烧也往往是一种自我否定的燃烧。这种自我否定倒确实可以追踪到
“五四”那代人,他们当中最激进的人矫枉过正,彻底否定本民族的传统,甚至否定汉字,但后来又有一大批人,包括整理国故那些学者,已经认识到文化激进主义的危险和问题,转而强调文化的传承和接续,转向保守。但四九年以后呢,实际上是接续了“五四”的激烈一面,再把文化激进主义和政治激进主义统一到一起,一方面继续自我否定,打倒和抛弃传统,把反智主义推向极致,一方面对西方封闭,结果形成了你说的那种新的历史断层。
我们不幸就是这种两边封闭的结构里生长出来的一代。对这代人你也就很难有太高的文化期待。可能是因为身在其中吧,我又觉得有一种很深的同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从这么贫瘠的土壤上生出来的几根草。
而且现在中国面临的问题又已经是另外一种了。九十年代以后全球化的浪潮席卷而来,新一代人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陈丹青:生态给灭了,再生机制给灭了。现在讲经济建设的“可持续发展”,过去五十多年、一百多年,是一阶段一阶段把文化上“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给灭掉。
所以八十年代知识分子跟社会的关系,九十年代知识分子跟社会的关系,都不正常:八十年代他们对社会有那么大影响,现在他们那么没影响。这种不正常,反过来误导了知识分子:八十年代他们以为自己真的那么有作用,真的代表正确的价值观;现在又发现没用,赶紧当官,赶紧挣钱。
小时候读鲁迅,他说五四英雄当官的当官,消沉的消沉,下野的下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明白了。
查建英:资中筠先生你知道吗?就是原来社科院美国所的所长。她有篇文章,题目叫“怎么就没有正好过?”讲的就是我们中国人这种两边走极端的倾向,包括现在对美国大众文化的追风,专追最低俗的那些。知识分子也是,摇摆,总是找不到balance,一个正常的自我定位。要么自我膨胀,要么我什么也不是了,就是个经济人。
陈丹青:我听《三联生活周刊》的编辑说,他们的主编,八十年代文化热时期是个弄潮儿,现在每次开会就是关照市场、市场。八十年代知识分子自以为正确,现在自以为错了,那时他们非常想引领时代,现在又惟恐跟不上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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