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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整个中国实验艺术就是世界性左翼文化在中国的一个分支,又是在九十年代的本土延续。
查建英:你指的是从八十年代起……
陈丹青:对,直到今天,它是中国三四十年代左翼文艺的隔代延续。问题是左翼那种激进用在年轻一代身上,正好。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前卫艺术能起来得那么快,快得让西方人、台湾人都惊讶——前卫艺术实际上就是红卫兵文化。
查建英:(笑)你到底说出来了!我就希望你干脆把话说到底。也就是说你认为中国的前卫艺术其实是新的红卫兵艺术。
陈丹青:就是红卫兵文化嘛!造反的、破坏的、激进的、反文化、反历史的,它真的假想一种泛社会化运动,打的招牌是艺术跟人民的关系,跟大众的关系。
查建英:你对它很怀疑?
陈丹青:不,我很理解。
查建英:理解,但不同意?
陈丹青:不能这样说,我同意的,我欣赏左翼精神,所有现代艺术都是激进的,不安分的,捣乱的……毕加索是老共产党员,意大利牛逼导演全是共产党员。我从星星画展就一直站在在野一边,因为我明白建国后的文艺不是真左翼,八九十年代有点真左翼的意思了。只是我站在边上瞧,不会去做,我会警惕:牛皮不要吹得太过了。文化一讲策略,就是追求权力,追求正确,真的左翼是边缘的、疯狂的、冒险的。文化策略相反,它不冒险,它要保险。
查建英:就徐冰这个个案讲,其实他比你更能代表八十年代美术,因为他不仅一直在国内,八十年代末才到美国,而且他的“天书”是八九年初那个现代艺术展上最轰动的作品。
陈丹青:噢,是的,我一点不代表八十年代。
查建英:但徐冰来美国时,等于是八十年代中国前卫艺术高峰的一个代表人物出国了。那你看他后来的一些作品也很有意思。最初他有个猪交配的行为艺术——
就是一只满身英文的公猪去强暴一只满身汉字的母猪。
我这可能是一种简单解读,我觉得里面有种情绪,非常upset,挺不高兴挺愤怒的,原来“天书”那种不动声色的幽默,那种优雅精致的质疑忽然没了,好像一下子斯文扫地……
陈丹青:那是他来到纽约以后……猪与猪是他和艾未未一起商量的。艾未未是个真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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