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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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都是聪敏人,看了在下这一载记载,大约已有几分明白,张大小姐与这班人,必有些儿关系。然而全本《西厢记》,还在做书的一个人肚内,不曾告诉看官们,何妨趁他们车在途上之便,百忙中抽出枝闲笔,补叙一番,免得看书的暗中摸索,作者也不致没头没脑,未便平铺直写,岂非两全其美吗?闲言少叙,且讲那张大小姐,前书曾说她除了少雄之外,在先还结识过几个朋友,大凡男女交际,往往由途人变为情人,一旦发生冲突,就不免降而至于仇人的地位,反比途人不如。途人相见,漠不关心;仇人相遇,可要颈红面赤,气涌心头。这乃是爱情消长上一定的程序,千古以来未曾有人打破,并不是做书的信口乱道。所说那戏馆中一班少年,内中确有一个是大小姐昔日的情人,今日的仇人。然而大小姐虽将他仇人相视,那人还不当大小姐仇人看待。这也有个缘故。皆因大小姐自和少雄相识以来,一班旧朋友久已弃如敝履。那人还痴心渴望大小姐顾念旧情,言归于好。所以戏馆中恋恋不舍就为此故。

这人姓钱名尧光,是位开钱庄富商的螟蛉子。他父亲钱筱溪年逾半百,尚无子息,故将侄儿尧光,螟蛉为子。不意尧光性好挥霍,不惜钱财,到得筱溪家中,知道寄父有数十万财产,更任意浪费,和筱溪平日分文不舍,适成个反比例。筱溪虽不赞成他这般行为,但有时训斥了尧光几句,尧光便决意要回自己家去归宗,不愿意再做他的儿子。筱溪想望他传宗接代,不得已只可由他。尧光在外结得好一班朋友,大半是游手好闲、寻非惹事之辈,他们都当尧光小开牌头,吃他用他的故也甘效驰驱。所以他出来常有三四人跟着,有些衣冠楚楚,却是尧光的衣裳借给他们穿着的呢。他同张大小姐相识,还在一年以前,大小姐刚同一个姓黄的朋友反目, 气愤愤一个人到跑马厅一家大餐馆中吃大菜。恰值尧光在彼打弹子,看见张大小姐妖娆出众,他心中也中意非凡。打听旁边人,方知她是鼎鼎大名的张公馆一位闺秀。尧光更想攀这一根高枝,幸得大小姐并不十二分搭架子,不消得几回,眉语目跳,两个人就此搭了话。在大小姐正因姓黄的惹动气了,她急于要换一个新人儿,为报复那小黄之仇。见尧光相貌还不讨人厌,而且小心翼翼,比那小黄出言吐语,不顾别人受得住受不住的高出百倍,故也乐与他结一个朋友。当夜二人就在这菜馆内,开房间谈了一夜。自此大小姐又请尧光到她公馆中去了几次,还有那姓黄的心不肯死,也到这里来找大小姐,被尧光几个朋友磨拳擦掌,吓得他逃之天天,只可将这一块肉拱手让了尧光。尧光那时也和少雄一般得意,因大小姐也曾向他提出婚姻问题,不过那时筱溪已替他定了亲事,而且迎娶有期,尧光不敢蒙蔽,将这一番情形,对大小姐说知。大小姐颇为不悦。当其时也想抄那回姓黄的老文章,出去别找朋友。无奈尧光耳目众多,大小姐虽曾交结了几个短期朋友,却被尧光的羽党吓得退避三舍,不敢想他的天鹅肉吃,于是仍旧让尧光独享天下。无奈他婚期渐近,到那天迎娶新娘,不免有消息传进大小姐的耳内,那时一股醋气,虽不漫天,早已匝地,就此一怒之下,教人带信给尧光,令他以后不必再来。可巧尧光也新婚燕尔,一时想不到大小姐。少雄得以乘虚进攻,探珠骊下。今见恰巧尧光也同着几个朋友在戏馆中,目睹大小姐和少雄两人,肉麻不出的情形,不免想起自己从前和她相好时候的光景,不由乎添一肚子酸气。更兼他那班朋友还从旁撺掇,说:“何处小鬼头,敢剪我们小开的边,非得给点儿颜色他看看不可。”有些认得少雄的说:“这是周制台的儿子,也不是容易惹的人呢。”尧光听他是大来头,也不敢下动员令了,却遥立在包厢旁边,监视他们的举动。大小姐见了他,一半生气,一半还有些惧怕。因此急于要走。尧光见她出戏馆,自己也跟着出来,趁少雄走开唤汽车的当儿,他就挨近大小姐旁边,约她明晚再到跑马厅吃大菜。大小姐骂他:“没良心的人,谁高兴同你吃什么大菜!从今以后,你不必睬我,我也不来理你,彼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儿。将来再要和我来瞎说瞎话,休怪我反眼无情了。”尧光总有陈说,大小姐置之不睬。所以少雄汽车开到的时候,看见大小姐面带怒容,就为此故。当他二人走后,尧光恨恨不已,众朋友劝他不要气,只要记,慢慢的再设法报复便了。汽车中,少雄看张大小姐面色有异,不免疑团满腹,再三的盘问她:“适间那班人,究竟有没有你相识的在内。”大小姐矢口不认,说:“我那里认得这班杀才,你休得瞎三话四,再说说,我要生气了。”少雄闻言,就此不敢多话,教汽车先送大小姐回家,自己也恐老子找寻他,不敢再下车耽搁工夫,急急回转公馆,问底下人知道老爷不曾找他,始放心大胆的睡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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