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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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雄里外受逼,没奈何只得同军师商量,这军师自然是王师爷了。讲王师爷于说现成话,拍顺风马屁两项上,固然是一等名工,但请他出新主意,可不免要先探主人翁的意旨,这是他们做师爷的秘诀,也是紧固饭碗的一番手段。所以王师爷听东翁咨讯,点头晃脑了一阵说:“据门下看来,既然是汽车夫惹的祸,少爷以无辜而受人命之累,则到案固自无妨,所虑古往今来,冤屈的事情很多,世无秦镜,皂白难分,一旦身入公门,不免蹈讼则终凶之辙,则似乎以暂避远祸为宜。不知东翁意中究竟可决定令少爷到案,还是不到案呢?”树雄道:“我的初意,固然也想令他暂为出门,待那边凶人获案之后,水落石出,再行回来。以免讼累的。不料官里头不分皂白出票提人,长此公差在室,岂不有妨颜面?而且里面太太,也急于要将此事脱卸我们方面的关系。我想要脱关系,除非令小的亲自投案,然而这其间又颇危险,怕他们皂白不分,冤抑无辜。所以我也正常彷徨无计,要同你商量一个进止呢。”王师爷一听就决定了念头,说门下以为太太的念头,确乎不错,自古虚则虚实则实,冤枉的事情,申辩决不能不申辩一个明白,倘若不自申辩而翩然远引,则以异乎畏祸潜逃?岂非自处于嫌疑的地位么?故门下之意,也以少爷投案质辩为宜。倘虑当事者不分皂白的话,不妨请几个有名望的律师,以法律为保障,何虑乎冤抑无辜呢?”树雄听军师这般说了,也就决定主意,进去对太太说知,太太听可以了案,固然欢喜,但要她儿子投案,不免又有所踌躇。树雄拍拍胸脯说:“只消多请几个律师为他辩护,一定不致于吃亏的。”太太始无他话,只说:“我不管别样,倘若小的回来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要同你拚老命的。”树雄说:“你但请放心就是了,我是他老子,未必致于作弄他呢。”于是一方面写信到杭州招呼少雄回来,一方面挽人去接洽律师续译,请的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两个还虑不够,共请了三个律师,现在他不计论用银子,只指望开脱儿子的干系就得了。

隔两天少雄得信回来,听说要教他到堂投案,也不免有些胆怯。经不起他老子同王师爷两个,反复开导,少雄不得不答应前去。谁知那天开审,少雄一投案就被他们扣留,律堤请得堂上不用讨保,也是无能为力的。退堂时候,少雄同尧光等一班人,一同解往捕房中收押,少爷顿时变做了犯人。他不敢抱怨老子,只对着树雄同王师爷痛哭流涕。树雄目睹此状,心里哪里忍受得住。虽然不曾流眼泪,可已低头叹气,顿足连连。他如此形状,把个王师爷急得尿屁直流,置身无地。心知这一回马屁可拍在马脚上了,东翁口里头虽不怪我,心中一定抱怨我出的主意不好,害他儿子受了苦。然而我也是先套你们口气,献的议论,若使不照你的意思说话,又有所不美,真可谓吃人家饭的难处呢。此时只可一声不响,随着树雄回转公馆。宾主俩垂头丧气,三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进门时候也觉别有一种凄凉景象。到书房中,树雄一语不发,在他常坐的那张靠椅上坐下,王师爷只得捧起水烟袋,霍霍的吸了两筒烟,腹中也烟雾腾腾,满肚皮打转,想尽念头,意欲寻出几句话头来,安慰他主人。不意里面丫头出来,传言太太请老爷进去。树雄点头说:“我知道了。”王师爷一听,就代他捏着一把汗,晓得树雄这一回进去,他太太一定不肯干休。他也知道这回写信教少爷回来,是老爷独力担保的,此刻少爷被捕房中押了起来,太太知道,还了得么?果然树雄也满肚皮盘算,不得个好主意去回复他太太,一时哪里敢进去呢。挨在书房中靠椅上,低头只想心事,小丫头连出来催了两次,他仍不走。王师爷又想献一个殷勤说:“东翁我看此事,决计不能让太太知道。倘若太太知道了,恐他老人家要急坏的呢。”树雄道:“何当不是。我也因此不得计较,这等大事,万万瞒她不了,倘若告诉了她,恐他急出病来,如何是好?”王师爷叹道:“门下颇后悔当初不该劝阻东翁,别写信教少爷回来的。门下之意,以为少爷既被冤诬,何妨到庭辩白,畏祸远避,反蒙重嫌,况东翁与太太,俱有同情,所以我也极赞成这个办法。谁知道有律师上堂,诉讼还如此周折呢。最奇怪的是,少爷既非正凶,加以东翁的门第名望,在上海也算表表的了。难道说少爷们有了事,可以脱身得落不成,何以不允交保,一定要收押起来。这件事真是门下做梦也想不到的。早知如此,我就罚咒也不肯赞成东翁写信教少爷回来吃苦的。适间闻判之后,我至今心里头犹不免耿耿呢。”树雄也叹道:“那原是无可奈何之事,要押要放,司法官自有权限,律师也无能为力,倘若一辈子避不到案,原是桩不了了之局。就你不赞成,我也要写信教他来投案的。这回收押,也许为着他前几次避匿不到的原故,这乃是他的自误,与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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