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死于全胜前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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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于全胜前夕

船队在海面上平安航行了三天之后,于1521年4月7日接近宿务岛,沿岸众多的小村庄说明岛上居民稠密。酋长引水员卡兰布用手一指,很有信心地引导船只向位于海边的京城驶去。麦哲伦一看这座港湾就确信,他将在这里与等级更高、更有文化的拉吒或统治者打交道,因为停在停泊场的,除了无数土著人的小舟,还有不少外国帆船。这就是说,一开始就要给人留下不寻常的印象,要暗示他们是能够操纵雷电的人。麦哲伦下令鸣放礼炮。和往常一样,这奇迹(真正的晴天霹雳)给自然之子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恐惧:他们绝望地喊着向四面逃窜,躲避这些外国人。但是,麦哲伦立刻派自己的翻译恩里克上岸。他肩负的外交使命是:向岛上的统治者解释,可怕的雷声决不意味敌意;相反,威武的海军上将用这魔术般的力量,来表达对宿务岛威武国王的敬意。这些船只的统治者本人仅仅是一名仆人,他不过是世界上最强大无比的统治者的仆人。他奉命来到“香料群岛”,想利用这个机会,对宿务岛的国王进行一次友好访问,因为他在马萨瓦就早已听说过这位统治者的英明和亲善了。

能制造电闪雷鸣的大船领袖准备向统治者贡献他从未见过的稀罕商品,并同他进行易货贸易。他决不想在这里滞留,在表达自己的友谊之后,将立即离岛而去,不会给英明威武的国王带来任何麻烦。

然而,宿务岛的国王,确切地说,是拉吒胡马波纳,早就不像强盗岛上赤裸的野人或巴塔哥尼亚的巨人那样,还是天真无邪的自然之子了。他早已尝过智慧之树的果子,他知道金钱的用处和价值。身居世界另一端的黑人酋长是个讲求实际的经济家,这一点从他仿效或自己发明制定的高度文明的规矩就可看出。到他港湾里进行贸易必须缴纳关税。大炮声吓不倒老练的商人,翻译曲意奉承的言辞也迷惑不了他。他冷淡地向恩里克解释说,他不拒绝外国人在港湾里停泊,他甚至希望同他们进行贸易交往,但每艘船必须向他缴纳停泊费和贸易税。如果伟大的船长、三艘船的领袖想在这里经商,那就请他按照规定支付税金好了。

奴隶恩里克很清楚,他的主人、皇家船队的海军上将和圣地亚哥勋章获得者,任何时候都不会同意向一个微不足道的土著酋长纳税。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间接地承认这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而根据罗马教皇的训谕,这个国家乃是西班牙的财产。因此,恩里克执意想说服胡马波纳,由于这一特殊情况不要征税,以免惹怒雷电的主宰。贪财的拉吒不肯让步。金钱第一,然后才是友谊。一开始就得付钱,谁都不能例外。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还下令把一名伊斯兰商人带来,此人乘坐自己的帆船,从暹罗到这里,就服服帖帖地交了税。

一个摩尔国的商人立刻前来,吓得脸都变白了。他一看张着有圣地亚哥十字风帆的几艘大船,就明白情况很危险。倒霉!真倒霉!基督教徒们不害怕这些海盗,把还可以老老实实做一点生意的东方最后一个僻静角落也探到了。瞧,他们已经来了,还带着大炮和前膛火枪哩。这些刽子手,这些穆罕默德不共戴天的敌人!现在,和平的商业交易全完了,丰厚的利润也完了!他慌忙对国王轻声说,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同这些不速之客争吵。因为这些人就是那些(其实,他在这里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弄混了)掠夺和征服了卡利卡特、印度和马六甲的人,谁也抗拒不了这些白人魔鬼呀。

这一次会见把一个圆圈封闭起来了: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另一些星座的照耀下,欧洲同欧洲又连接在一起了。在这以前,麦哲伦在向西航行的路上,几乎到处都能找到欧洲人的足迹没有到过的地方。他遇见的土著人,都没有听说过白人的事,都没有看见过欧洲的居民。瓦斯科·达·伽玛在印度上岸时,有一个阿拉伯人甚至对他说起了葡萄牙语。而麦哲伦两年来从没有被人认识过。西班牙人仿佛是在了无人迹的星球上漫游。巴塔哥尼亚人以为他们是从天而降的神人,强盗岛上的土著人又把他们当作凶神恶煞,惟恐来不及躲避他们。而在这里,地球的另一端,欧洲人终于同一个知道他们、认识他们的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了:在他们的世界和这些新世界之间,越过无边无际的大洋,终于架起了一座大桥。一个圆圈封闭起来了:再过几天,再走几海里,在分别两年之后,麦哲伦又将看见欧洲人、基督教徒、朋友和同一信仰者了。他如果还怀疑离目的地是否真的那样近,那末,现在能得到证实了:一个半球同另一个半球吻合了。他已围绕地球走了一圈。

摩尔国商人的警告,对宿务岛国王起了明显的作用。他害怕了,顿时就放弃了自己的要求。为了表示善意,邀请麦哲伦的使者赴宴。席间(这是第三个不容置辩的证据,说明海上冒险家们离阿尔戈斯已经很近了),饭菜不是放在草编小筐里,也不是放在小木板条上,而是盛在从中国——马可·波罗从神话般的中国运来的瓷碗里端上来的。由此可见,日本和印度已近在呎尺,西班牙人已经接触到东方文化的边缘了。哥伦布从西路到达印度的理想实现了。

外交事件一旦平息,行过官方礼节,正式的商品交换也就开始了。毕加费塔作为全权代表被派上岸:拉吒宣布同强大的查理皇帝结成永久联盟。麦哲伦为了保持和平,诚恳地作了一番努力。而科尔特斯和毕萨罗则不是这样。他们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狗放上岸,野蛮地残杀和掠夺土著居民,一心只想尽快抢掠被征服的国家,而更有远见和人道的麦哲伦在整个旅行期间所追求的,则是用绝对和平的方式渗入他所发现的地方。他竭力通过和平的途径,而不采用强迫和流血的暴力使新地区归顺。正是这种对人道的不懈追求,使麦哲伦在道德方面远远超过了当时所有的其他海洋征服者。麦哲伦生性严峻(他在叛乱期间的表现已证明了这一点),为了保持船队铁一般的纪律,他从不知道宽厚和怜悯。但是,如果说他无情的话,那就应当承认(这一点值得赞扬)他从不残酷。他的英名从未被诸如活活烧死酋长、鞭打格瓦塔莫律①这样一些使科尔特斯和毕萨罗的伟大事业蒙耻永世的野蛮迫害行为所玷污。其他征服者同异教徒打交道时,破坏诺言被认为是合法的手段,但麦哲伦从不让这样的行为使他的胜利蒙受耻辱,直到临死,他始终绝对严格地恪守同任何一位土著君王所签订的任何一项条约。这种诚实态度乃是他最好的武器,也给他带来了千古流芳的荣誉。

① 格瓦塔莫律(约1495—1525年),墨西哥部族的最后一个领袖、西班牙殖民者为了找到他埋藏的宝物,曾对他施行残酷的肉刑。

易货贸易开始了,这在当时对双方都是十分愉快的事。最使岛民们惊讶的是铁,这种坚硬的东西用来做剑、矛和锹,再合适不过。他们认为,质地较软一些的黄灿灿的金子,同这种金属相比价值并不大,所以他们仍像后来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年——难忘的1914年一样,高高兴兴地用金子交换铁。岛民们用15磅黄金换回14磅在欧洲几乎不值分文的金属。麦哲伦不得不采取严厉的措施来制止被这种疯子似的慷慨弄得欣喜若狂的水手们,他们高兴得发了昏,准备拿自己的衣服和一切零星用品去换黄金。他担心,由于发疯一样追求黄金,会使土著人猜出这种金属的价值,结果反使欧洲人运来的货物变得不值钱。麦哲伦想保持土著人的无知所提供的好处,但在其他方面他监视得很严厉,给宿务岛居民的一切,必须斤两不差。这个人目光远大,偶然的利润不会使他动心。对他来说,重要的事在于安排好贸易关系和赢得这个新省居民的心和灵魂。他的考虑又一次证明是正确的:土著人很快就对和蔼而又威武的异乡人充满了信任,拉吒及其身边的多数人都友好地表示愿意信仰基督教。其他西班牙征服者凭借铁钳、宗教裁判所,可怕的拷问和火刑,花了许多年时间才得到的东西,这个虽对宗教深信不疑但又与宗教狂热格格不入的麦哲伦,只花了几天时间,没有采取任何强迫手段就得到了。我们在毕加费塔的书里可以读到,麦哲伦在同土著人的交往中表现得多么人道而有耐心:“海军上将对他们说,不要因为害怕我们或是为了讨好我们,才成为基督教徒。如果他们果真愿意接受基督教,那末,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只能是自己的愿望和对上帝的爱。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改信基督教,我们也不会加害于他们。对待那此接受基督教的人的态度将会更好。这时,他们众口如一,齐声喊道,他们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要讨好,而是自愿成为基督教徒的。他们愿意听从他的吩咐,希望他像对待自己的部下那样对待他们。随后,海军上将眼里噙着泪花拥抱他们,紧紧握着王储和马萨瓦拉吒的手说,他以对上帝的信仰以及对统治者的忠诚起誓,将信守他们和西班牙国王之间的永久和好,而他们也向他作了同样的保证。”

下一个星期日,1521年4月14日,麦哲伦的幸运闪出了落日的霞光——西班牙人欢庆自己最伟大的胜利。城里的集市广场上支起了富丽堂皇的帐篷,帐篷下铺着从船上卸下来的地毯,上面放着两把有丝绒罩的座椅——一张给麦哲伦,另一张给拉吒。帐篷正面布置一个很远就看得见的烟火缭绕的祭坛,数千名皮肤黝黑的土著人围站在祭坛四周,等待有趣的场面出现。麦哲伦把自己的出场故意安排得像演戏那样豪华。在这以前,他出于周密细致的考虑,从未上岸,一切谈判均通过毕加费塔进行。40名士兵全副武装走在他的前面,后面是一名高举查理皇帝绸旗的旗手。这面旗帜是在塞维利亚教堂交给海军上将的,此刻,在西班牙一个新省上空第一次飘扬。旗手后面才是麦哲伦。他在几名军官的陪同下迈步而来,他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神态威严。他一踏上岸,几艘船上就响起了大炮声。被礼炮吓坏了的观众顿时四散逃跑,但由于拉吒(事先已把这次雷鸣审慎地通知过他了)依然端坐在椅子上,所以他们又赶紧跑了回来,又高兴又惊奇地观看在十字架前接受“神圣洗礼”的场面。在广场上树立着高大的十字架,他们的君主、王储和其他人深深低着头,麦哲伦行使教父的权利,为他取名卡洛斯——用以代替他过去用的异教名字胡马波纳,以纪念他强大的国君。王后则叫胡安娜,她长得十分美貌,即便在今天也完全可以出入于上流社会之中,她的双唇和指甲涂着鲜红的颜色,因而比欧洲和美洲姐妹先进了400年。两位公主也被授予西班牙王国的名字:一个叫伊丽莎白,一个叫卡捷林娜。不言而喻,宿务岛和邻近诸岛的贵族们也不甘落在拉吒和首领的后面:船队的神父两手不停地为纷纷前来找他的人划十字,一直忙到深夜。关于这些神奇外来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其他岛上的居民听说了外来魔法师举行的玄妙仪式,也成群结队地涌向宿务岛。几天之后,这些岛上的所有酋长都宣誓效忠西班牙,都在洒圣水的刷子下低过脑袋了。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麦哲伦获得了一切。海峡已经找到,地球的另一端已经探明,许多富饶的新岛已经交给西班牙王国,无数颗信奉异教的灵魂已经归属基督教的上帝了。这是无与伦比的胜利,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滴血不流取得的。上帝保佑自己的奴仆,使他通过了最严重的、从来没人经受过的种种考验。此刻,麦哲伦满怀宗教感情和无限信心。在他经受了一切痛苦之后,他的前头还能有什么痛苦?在取得这神奇的胜利之后,又有什么能够破坏他的事业?他浑身充满了他为上帝、为国王将要做的一切必定成功的信念,这是谦恭而有神效的信念。而这信念日后竟成了他的劫运。

麦哲伦万事如意,好像天使在照耀他的道路。他使新发现的国家归附了西班牙王室,但怎样才能为国王保住已经获得的领地呢?他不能继续留在宿务岛上,就像他不能一个接一个地征服群岛中所有的岛屿一样。因此,一向从整个历史阶段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麦哲伦,认为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巩固西班牙在菲律宾的统治。这就是:让卡洛斯——胡马波纳——第一个天主教徒——大拉吒凌驾于所有其他拉吒之上。从现在起,西班牙国王的盟友、宿务岛的卡洛斯国王就应当享有高于其他人的威信。如果有人敢于反对宿务岛的国王,麦哲伦答应向他提供军事援助。由此可见这并不是什么冒失和轻率的许诺,而是深思熟虑的政治步骤。

说来也巧,这几天正好有一个可以显示这种援助的偶然机会。宿务岛的对面有一个弹丸小岛,叫马克坦。统治该岛的拉吒叫西拉普拉普,早就不服宿务岛的统治。这时,他又禁止臣民向卡洛斯—胡马波纳的神秘客人供应粮食。这种敌视行为也许不是没有根据的:在他的小岛上发生了一起流血斗殴事件(这种事很可能发生,因为水手们被迫节制已久,一个个像发疯似的胡乱追逐女人),有几座茅舍在斗殴中被烧掉了。因此,西拉普拉普想尽快摆脱这些异乡人,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他对胡马波纳的客人的不友好态度,被麦哲伦认为是显示自己威力的绝好理由。不单宿务岛的统治者,周围大小岛屿的酋长,都应当亲眼看到那些听命于西班牙人的人的做法多么理智,而等待那些敢于抗拒这些雷公①的人的,又是多么无情的报复。这场流血不多的小戏,可能比任何言辞都更有说服力。于是,麦哲伦便问胡马波纳,他想不想用枪炮教训一下执拗的酋长,好让其他酋长对他放尊重些。不管多么奇怪,宿务岛的拉吒对这项计划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高兴。他大概担心他管辖的部落在外国人走后立刻会起来反对他。谢兰和巴尔波查也力劝海军上将不要采取这种不必要的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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