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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藏匿的真心与对原告的手段“待一会儿进那个店，就按照我们刚才操练的那样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圆脸男孩对左侧驾车的人说道。
“对，你行不行？不然还是我去？”向寅说。
“吓，你去还不立刻被认出来了！”圆脸男孩说，“放心，交给我好啦！”
“记得关键词，然后越简单越好。”
“再让我看一眼那个弗兰克的照片哩！”圆脸男孩嚷。
向寅瞄了瞄两侧后视镜，将车减速，停在路边。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直接给我手机不行吗，好矫情的……”提姆说着话，眉毛好奇地弹起来，“你该不是手机里有什么……嗯？”
“你想多了……”向寅说，“只是行车安全。”
向寅打开脸书，在搜索栏里输入“FrankZhiXiangChen”，调出用户页面。封面照上还是那辆白色的奔驰SUV，照片上用水印打了“金牌车行”的字样。头像则换成了一张蓝幕背景的职业照。嵌在背景中的男子露八颗牙齿笑，M形的发际线多割了一亩三分地给前额，大背头油光水滑，抿成一缕一缕向后梳着。
提姆把脸凑过去，对着照片啧啧啧。
向寅看了提姆一眼，下载照片，输入提姆手机号点发送，说，“记不住就存一张。”提姆像被揪住尾巴一样“噫”了一声。向寅没再管他，挂挡启动，车子又并入前行道。
这天是2017年1月29日，礼拜天，时间是早晨八点五十。距离桑宜成为向寅的女友，只过去了不到五个小时。早晨六点半，向寅从桑宜家离开，吻过尚在朦胧中的女人。他不是很确定桑宜是否听清了他给出的需要离开几个小时的理由，对她可能的埋怨也有些忐忑。但现在这些都要先放一放，他要先去办一件筹划已久的事情。
车子驶出日落区，金门公园深郁的树荫在后车窗上晕成一团墨绿的影子。前车窗出现一个接一个的45°陡坡，上坡的时候仿佛横亘在眼前的都是坡路，而下坡的时候又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承托车辆的路面，整个人如坠云端。
渐渐地坡路趋于平缓，街道两旁出现五颜六色的房屋。又行驶了一阵子，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间距逐渐拉开，街道尽头，一块足有一人高的红底金字招牌晃进了眼睛。
弗兰克就职的“金牌车行”到了。
这家名号霸气的华人车行坐落在唐人街的北边缘，早先是由仓库改建的，门面方正独立。车行几经修葺，仍保留了简单粗暴的装潢风格，比如遍刷银漆的门框，又比如那块巨大的红底金字招牌，就好像老远对着顾客招手，咋咋呼呼地喊着“快来买车啊”。
车行大厅内，穿西装衬衫打领带的弗兰克刚刚结束与上一位客户的吹侃。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抖了抖衬衣（腋下的部分湿了一片），又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就向门外走。
“喔嗨！”一个中等身材，圆脸有雀斑的男孩进了店面，绕过前台，直冲他走来。
弗兰克有些不悦。男孩看起来过于年轻，不像是有那个经济实力买奔驰车的。于是他有意躲过男孩的目光，继续向前走。
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弗兰克！”弗兰克猛地一回头，正好对上他的顶头上司那张严毅的长脸。
而糟糕的是，上司旁边就站着那个圆脸男孩。男孩冲他龇牙咧嘴一笑。
“这个顾客说在公司网站上看到你的个人简介，特地要你服务，你跟他聊吧。”上司说。
“是啊是啊，来聊吧！”圆脸男孩说。他晃了晃脑袋，指了指展厅内的一辆SUV，说，“我呀，对那种轿车啊，敞篷啊，两门小跑车啊都不感兴趣。我就喜欢SUV，运动感户外感强的，又刚又猛的。”他原地绕了一圈，“我们去那边看看呗！”说着就往那辆SUV走。
弗兰克打了个泪水涟涟的哈欠，跟在圆脸男孩身后。
“诶，说说这车呗，挺酷炫的，数据啊什么的。”
“数据？我儿子打游戏才看数据……”
“啊那就说说性能，引擎啊，轮胎，对对，轮胎是不是雪地防滑的，四轮驱动还是前轮驱动？”
男孩的声音琐碎冗长，还带着来来去去的回音。
弗兰克用手指捋了捋油乎乎的发丝，回答道，“这是2017年的GLC，性能非常好，涡旋动力，255马，可以在6秒内加速到每小时60英里。”
男孩“嘻”了一声，说，“几个轮子驱动呀？”
“四轮驱动。”
“还有哪，多说点会掉肉呀？还推销员呢。”
弗兰克凶巴巴地盯着男孩。
“你看我干吗呀，以为我买不起呀？你不推销好我怎么决定要不要买？”
弗兰克没好气地回，“它有九挡变速，五种模式，也包括比较环保的燃烧汽油模式。你还想知道什么，内置？”
“轮胎呢？”
“十八英寸的轮胎，可以升级到十九英寸……”
“哦……”男孩拖着长长的尾音。
弗兰克一愣神，圆脸男孩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驾驶室。
“来，我们来看下内饰哦。”圆脸男孩说，“你帮我扶下驾驶室的门，开着比较好。”边说他还来回晃了晃沉重的车门，嘴里发着“喏”的声音，示意弗兰克接手。
男孩没有什么气势，但那种死缠烂打的黏性让人招架不住，弗兰克只好照他说的去做。
圆脸男孩微微一笑。忽然他抓抓鼻子，冒了一句，“接下来什么来着？”
他一拍头，“啊想起来了。”他的脸上顷刻换上一副很像那么回事的表情。他在驾驶座上坐直了身子，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指了指中央扶手箱。他用手指在杯托边缘抹了一遍，说，“这个地方放奥施康定最合适了。”
男孩声音很小，但他的嘴唇在弗兰克眼前晃动，每一次开合都如同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在示威。
弗兰克再也忍受不了。“滚出去！”他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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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他那个表情！”提姆手舞足蹈。“哇，今天发现我也挺行的！”他用胳膊肘儿撞了撞向寅，“要不是你说不好说出去，我就去跟艾琳（Erin）吹下牛了！”
“开车呢……”向寅说。他按了按自动钥匙，铁门悄无声息向上卷起，向寅将车子停进宽敞明亮的双车位车库。
“现在可以说了，”向寅将车熄火，“那什么……艾琳又是谁？”
“啊……”提姆脸唰地红了，窘促地说，“就是……最近……嗯……”说着又用手肘撞了下向寅。
向寅会意了，说，“那我不管你了。”
两人跳下车。向寅又问，“对了，弗兰克那里，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喊我滚啊，各种脏话，声音还挺大，”提姆扣上车门，带着一种年轻男孩特有的不屑说道，“他老板还过来了！”
“委屈你了。”向寅说，“那你怎么说？”
“我说，没事没事，误会误会，就是今天你们弗兰克好像状态很差的样子啊……”提姆说着，五官自然而然地动起来，那副神气就像又回到了“金牌车行”，还在和弗兰克的老板进行着对话。
向寅瞥了他一眼，说，“那然后呢？”
“他老板唠叨了几句就走了，然后我也走了。”提姆揉了揉挤弄得发酸的苹果肌。倏尔他又凑过来，用一种神乎其神的语气说，“话说我现在有种复仇者联盟的感觉，特别行侠仗义，特别酣畅淋漓……”
向寅嗤了一声。
“我觉得我特别像蜘蛛侠，特别促进社区和谐……”圆脸男孩在兴头上。
“哦对了对了，这个给你。”圆脸男孩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袖珍笔。把笔递出去的时候，他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又多了一层疑惑，“我说Tran，你费那么大力气就为了吓吓那个弗兰克，那干吗不把那些照片直接寄到他单位和家里，不是效果更好吗？”
“因为我查过。加州法律说，那样没法洗，不合法，”向寅说，“尺度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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