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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内敷销|魂
山崖下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薛景川脚下的绳索随着安林的下坠游蛇一般朝崖边窜了出去, 风砚尘暗道一声不好，纵身一扑，堪堪将绳索攥在了手中。
他攥紧绳索, 回过头来, 忧心忡忡地望着萧慕枫。
萧慕枫已然和六名玄火司卫士缠斗在了一处。
他们的脚边, 倒着已经死去了的薛景川, 薛景川许是死不瞑目, 一双圆眼睛怒睁着，一眨不眨地盯着风砚尘。
风砚尘一颗心全在萧慕枫身上。
若放在平时，别说六个玄火司卫士了，便是无殇门派出的杀手也不可能是萧慕枫的对手, 可今时不同往日, 萧慕枫如今身负重伤，行动难免受限, 想要除掉那几人，只怕要费点功夫。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令薛景川起疑，风砚尘只带着萧慕枫一人上了山, 萧慕枫一直隐蔽在山林中，等待机会, 伺机而动, 他们原本配合的也算默契，偏偏安林发生了意外，若安林此遭真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萧慕枫, 单是风一白就能扒下他的一层皮。
想到这, 风砚尘忙将绳索往回拽了拽。
萧慕枫手中的麒麟刀舞得行云流水密不透风, 逼得那六人无法脱身，风砚尘知道，萧慕枫是在给他争取时间，争取救安林的时间。
他不敢磨蹭，忙一点一点地将安林拉了回来。
好在安林又瘦又小，风砚尘没费太大力气便将安林拽到了悬崖边，他望着那双被绳索勒得紫胀不堪的手，一颗悬着心终是放下去了一半。
“林弟，你别怕，我救你上来。”风砚尘一边紧紧拉着绳子，一边一点点挪到崖边，试图去拽安林的手。绳索随着他的动作吱扭吱扭地响，来来回回地磋磨在锋利尖锐的崖石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细。
风砚尘盯着马上就要磨断了的绳索，叱骂一声，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
“咻”地一声响，绳索果不其然地断成了两节，风砚尘奋不顾身地朝安林伸出了手，有惊无险地握住了安林的手腕。
凸出的崖石硬邦邦地硌在风砚尘的肋条上，直教他疼出了一头的冷汗，他低头朝下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胸部以上都悬在了悬崖外面。
而安林，则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样，悬挂在山崖下之下，面色苍白地呆滞着。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风砚尘盯着幽深的山谷愣了一会儿，强撑着镇定道：“林弟，撑着点，我救你上来。”
安林口中的麻布不知掉到了哪里，整个人魂不附体，迷迷瞪瞪，他红着眼睛仰望着风砚尘，颤颤巍巍地道：“救、救我……”
风砚尘点点头，腰腹发力，正欲施救，一成功摆脱掉萧慕枫的卫士提着剑朝他与安林杀了过来！
“小心！”萧慕枫惊喝一声，有心阻拦杀向风砚尘的卫士，奈何却被剩下五人团团包围着，无法脱身。
风砚尘顿时心急如焚。
若想自保，他必须松开安林，若是松开安林，安林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
“世子……”察觉到异常的安林哭求，“救、救我……”
风砚尘快疯了。
须臾之间，杀手已要扑至近前，风砚尘握着安林的手，不知该紧该松！
松？不松？
近乎崩溃之际，一道黑影跃至身前，一刀将来人斩杀在地。
“风砚尘！”萧慕枫半跪在风砚尘身前，按住他的肩膀道，“你怎么样？”
风砚尘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挣扎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他怔怔地道，“还好你及时赶了过来。”
话音刚落，范遥便带着部下杀上了山。
见范遥来了，萧慕枫收起麒麟刀，对面色乍青的风砚尘道：“快，救安林。”
风砚尘一愣，忙与萧慕枫一起将安林从山崖下拽了上来。
受惊过度的安林已然昏了过去。
“安林！安林！”萧慕枫轻轻晃了晃安林的身子，“安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醒醒！”
风砚尘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他瞧了瞧被萧慕枫杀死的那几个卫士，又看了看正在清理现场的范遥，啐道：“薛景川这个王八蛋，从哪来找来这么多攻心耿耿的狗。”
“薛景川带上山的人都已经被我们杀了。”范遥道，“主子，这些人的尸首要如何处理。”
“就在这儿摆着！官府发现了就来给他们收尸，没发现就让他们给山上的豺狼虎豹当点心！”风砚尘气得头蒙，他捏了捏眼角，后知后觉地问萧慕枫，“你怎么样？没事吧？”
萧慕枫皱着眉毛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继续去看安林。
安林还没醒过来。
风砚尘望着靠在萧慕枫肩头的安林，心中莫名一紧。
适才那一幕当真是凶险万分，若非萧慕枫及时出手相救，他真不知道自己和安林会落个什么下场。
“范遥，护心丸带着没有？”风砚尘道。
“带着的。”范遥立刻将一个小巧精致的褐色宝葫芦瓶递给了风砚尘。
风砚尘一股脑倒出了数颗护心丸，尽数塞进了安林的口中，萧慕枫轻抬了一下安林的下巴令安林将药丸吞了下去，继而对风砚尘道：“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要不要也吃几粒。”
“我没事。”风砚尘将护心丸还给范遥：“早知道就不带着安林出来上香了，平白无故地遭受了一场劫难。”
萧慕枫静静地打量了风砚尘片刻，劝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薛景川既然想通过安林对付你，便早晚会对安林下手，现下既已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劫，合该宽心才是。”
风砚尘万万没想到萧慕枫会说出这么体贴的话，一时有点意外，盯着萧慕枫看了好一会儿，愣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茫然间，安林醒了过来。
那双水润润的杏眸先是看了看范遥等人，又是瞧了瞧风砚尘，最后落在了萧慕枫的身上。
“慕枫……”安林带着哭腔，“我、我是不是死了？”
“安林，你没事，你还活着。”萧慕枫解开安林手上的绳索，道，“你感觉怎么样？除了手腕，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安林一抽一抽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慌乱地摸了摸萧慕枫的手臂胸膛：“你呢？你有没有受伤，你……”
安林身子一僵，颤抖地将双手举了起来。
紫胀的掌心间，全是鲜血。
风砚尘眼底一烫。
“血！血！！慕枫！你流血了！”安林声嘶力竭的大喊。
萧慕枫却是淡淡的，他看了看表情僵硬的风砚尘：“我没事，都是旧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风砚尘狠狠剜了萧慕枫一眼，豁然起身。
“回府！”他莫名带着股怒火，“范遥，带着安少爷，立刻回府！”
夜已深，镇北王府却是灯火通明。
镇北王风一白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清韵堂内，强压着心头怒火，瞪着风砚尘。
他下朝归来后便发现安林失踪了，查问之后得知安林被风砚尘带去了白云观，原本心中还有些欣慰，觉得风砚尘总算懂事了些，知道亲近亲近自己的亲弟弟，没成想竟是令安林命悬一线，险些死在了武陵道！
逆子！这个只会给他闯祸的逆子！
“说！你还想惹什么祸？我不许你涉党政，你偏要站队昭王，我不许你锋芒太过，你偏偏和薛景川斗了个你死我活！如今你当上了玄火司统领，开心了？得意了？因为你猖狂，差点害死了你弟弟你知不知道？！”风一白厉声骂道。
风砚尘无动于衷，由着风一白骂。
“说话啊！”风一白一拍桌子，“别以为有你娘护着我就不敢罚你！你若再不知收敛，我就把你送到北泽川去！”
风砚尘面露不耐，平静异常：“林弟的事是意外，况且儿子已经将事情圆满解决了，父亲不必忧心。至于其他的，儿子之前已经跟父亲探讨过了，不想再赘言。父亲想把儿子送到北泽川，送便是了，儿子无力反抗。不过父亲想让儿子卑躬屈膝，收敛锋芒，儿子也是做不到的。你我父子道不相同，便点到为止吧。”
“你、你说什么？”风一白火冒三丈，“你、你这忤逆不孝的逆子！”
说着，扬手便要打风砚尘。
眼看着蒲扇似的巴掌就要落下，默默站在风砚尘身后的萧慕枫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住了风一白的手腕。
风一白一愣，瞪着萧慕枫：“你好大的胆子！”
萧慕枫面无表情地护着风砚尘。
风砚尘微微一笑，挑衅地看了风一白一眼：“父亲，还请息怒。”
风一白怒不可遏，他试着反抗了一下萧慕枫，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内力强悍得可怖，绝非他可撼动，当下心凉了七分，怨怼地道：“你如今有了厉害的手下，便越发不将为父放在眼里了。”
“儿子刚才已经说了，儿子与父亲道不同而已，该尽的孝道儿子会尽的，该弥补林弟的事，儿子也会做的。”风砚尘后退一步朝风一白欠了欠身，“夜色已深，儿子就不打扰父亲休息了，先行退下。”
说完潇洒转身，带着萧慕枫离开了清韵堂。
看望过安林后，风砚尘与萧慕枫回了听雨轩。
萧慕枫不客气地坐在风砚尘的床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你今天倒是在你父亲面前硬气了一回。”
风砚尘当着萧慕枫的面换了寝衣，打开红衫木柜子翻来翻去：“本大人今天身体疲累，又受了不小的惊吓，实在不想多费唇舌与人争辩。”
他将龙宥寄来的药箱取了出来，抱到萧慕枫面前：“临月阁的灵药到了，来，本大人亲自给你上药。”
萧慕枫从善如流：“有劳。”
他将衣服一件件慢条斯理地脱下，纵然那些衣服染上了血渍，脏得很，依旧叠的四四四方方，整齐地放在了床头柜上。风砚尘对此见怪不怪，趁着萧慕枫叠衣服的功夫打开了药箱，只见药箱里放着一大一小两瓶药膏，一瓶上写着‘外敷奇效’，一瓶上写着‘内敷销|魂’。
风砚尘眯了眯眼，将那瓶‘内敷销|魂’的药膏端了起来。
这世上需要‘内敷’的，且可‘销|魂’的药膏只有一种，那便是两个男子肌肤相亲时，往那处敷的东西。
龙宥那个小贱人，自己心尖上的宝贝都病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给他制作出这么一个玩意。
不过……这药膏该不会真的很销|魂吧……
思绪正不受控制地往下三路飘，萧慕枫忽然问：“你想什么呢？”
风砚尘一怔，慌忙将药膏收在了袖子里：“什么也没想啊。”他把‘外敷奇效’拿在手里，“来，我给你上药。”
萧慕枫上下扫了风砚尘两眼，老实坐好。
风砚尘用干净的小木棍挖了些黑乎乎的，黑芝麻糊似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了萧慕枫的伤口上：“你的伤口都崩裂了，最近千万别洗澡，小心感染。”
“嗯。”萧慕枫应道，“好。”
萧慕枫只要一扮乖，风砚尘的禽兽之火就忍不住燃烧起来，他手上细细涂抹着药膏，眼睛却不老实地在萧慕枫的腹肌上逡巡，受了伤的萧慕枫虽然可怜兮兮，但就是莫名有些勾人。
他已经受伤了，无力反抗，不如就让他伤得更重一些，趁此机会狠狠地欺负他！
风砚尘又沸腾了。
察觉到身旁之人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呼吸越来越沉重，萧慕枫明知故问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风砚尘享受着心理上的愉悦与刺激，“萧慕枫，安林因我而涉险，险些丧命，你恨我不恨？”
萧慕枫乜眼瞧着风砚尘：“你觉得呢？”
风砚尘顺着萧慕枫深不见底的目光望了过去：“你一定是恨我的。”他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谁让我害了你的心上人呢？”
萧慕枫乌黑的眸子一颤。
他避开风砚尘替他抹药的手，略显严肃地问：“风砚尘，直至今天，你依然认为我的心上人是安林吗？”
“不然呢？”风砚尘被萧慕枫问笑了，“我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小子当初是如何为了安林跟我玩命的！我知道你喜欢他，放心，我从来都没想过纠缠你，你若想明日娶安林，我今夜便去给你们两个人准备贺礼。”
萧慕枫俊脸顿白。
他不安地攥住风砚尘的手腕：“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在意什么？”风砚尘着实有点发懵，“在意你娶安林？啧，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我早就对林弟失去兴趣，不再惦记着他了，你且放宽心。”
萧慕枫感觉嗓子里堵住了一团火，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你这人是没心的。”他淡淡地冷笑着，“风砚尘，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会爱上什么人。”
“我？”风砚尘放下药瓶，用纱布将萧慕枫的伤口一点点缠上，“我大约不会爱上什么人，却可能喜欢上许多人，毕竟爱这个字太过于沉重，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喜欢则轻巧多了，不用付出那么大的精力。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还是尽量活得潇洒快乐些好，去爱一个人这件事，实在不适合风流倜傥，恣意快活的我。”
发表完看似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的爱情感言的风砚尘洋洋得意，却没发现萧慕枫的脸色已然像他手中的纱布一样惨白。
“原来如此，受教了。”萧慕枫低喃，“或许我也该像你一样，恣意快活一些。”
“你当然该多多学着我点。”风砚尘心灵手巧地在萧慕枫的腰侧系了个蝴蝶结，“可惜你小小年纪已经陷在了爱情的漩涡里，不过你爱的对象着实不错，安林那个小妖精，是挺招人疼的。”
萧慕枫咬着牙闭了闭眼：“你也很招人疼。”
风砚尘目光一顿，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蛇似的从萧慕枫的身后缠了过来，捏着他的脖颈道，“你说谁很招人疼？”
萧慕枫不加掩饰地凝望着风砚尘，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风砚尘盯着萧慕枫指节发白的大手道。
萧慕枫不动声色地从他的袖子里取出了那瓶‘内敷销魂’膏，“我来看看，你把什么藏起来了。”
风砚尘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媚笑着冲萧慕枫挑了下眉：“猜猜？”
萧慕枫只看了药瓶上的字一眼，便反应了过来。
“龙少阁主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萧慕枫慢慢转动着药瓶，似笑非笑，“只是不知，龙少阁主想让风统领将这瓶要用在谁身上。”
风砚尘握住萧慕枫的手，暧昧凑近：“你再猜猜？”
萧慕枫眼底有火光闪过。
他有些粗暴地按住风砚尘的腰，将他压在了床上。
“这么好的药膏，还是风大人亲自享用吧。”萧慕枫拽松风砚尘的衣襟，对着那段雪白吻了上去。
风砚尘的身体比他的灵魂更容易地接受了萧慕枫：“你的心上人还在水香榭躺着，你就来和我造次了？萧慕枫，你说我没有心，你可有心？”
他摩挲着萧慕枫的腰身，语气中满是强势的狎昵。
萧慕枫忘我地在那段雪白上流连了许久，直到风砚尘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了冷松的味道，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对方。
他盯着风砚尘，仿佛盯着一场绮丽诡谲的梦。
这是一个看似深情，却极为凉薄的人，他便是再掠夺他，占有他，也得不到他的心。
“风砚尘……”萧慕枫摸了摸风砚尘的脸，眼中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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