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七章
我后来才想起那句话。
那天晚上,我去沈析家里接熹雯时,沈析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只是现在才想起来,她说:“我们在被人所爱之前,先要有爱人的能力。”我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什么被爱、所爱,我那时不过只是不想和她离婚而已。
“碧海青天”、“以天荒地老为佐证”,连文案广告里也说“绝对心痛的爱情,遇见一次已经足够”。
初恋在十几岁,懵懵懂懂的时候,那个来我家的小女孩,她叫我哥哥。青春期的秘密彼此分享着那样过来,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她,每时每刻想要见她,我叫她“苏苏”。直至有一日奶奶问我:“至臻,你是不是喜欢妹妹?”我大惊失色,心里愧疚,她是我妹妹,即使没有血缘,她是我妹妹。
她依然做她的天真少女,依赖我、信任我,与我共享她的秘密,却不知道,我已有二心。日复一日,我隐瞒秘密,受这如末世般的心情折磨。我以为再不会为任何事情动容,我与熹雯离婚之后,总觉得生活没精打采,再多宗的生意,也提不起兴趣。苏苏说要回国发展,第一次,竟然觉得无谓好坏。
总觉得人生乱了,错了。可到底哪里乱了,怎么错了,一夕之间竟也遍寻不到答案。
——温至臻
非夫妻,亦非恋人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总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晚上,浴室的莲蓬头坏掉了,熹雯见温至臻没有回家,便蹑手蹑脚地跑到主卧去洗澡,她忘记拿换洗的衣物,裹着浴巾出来,才拉开门,看到温至臻从楼梯走上来,她想也没有想,竟然“啊”地一声尖叫,退回浴室。
温至臻先看到了她,原本没有当一回事,再说她都裹着浴巾,不该看到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到的,只是她这样一叫,他不免也有一点心惊,感觉有点惶惶,快步走进卧室。温至臻等了一会儿,见熹雯还没有从浴室出来,他去敲门,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不用管我……或者你先出去?”她隔着门言不达意。
温至臻环起手站在门外,觉得熹雯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再说再不该看的他早就都看过了。他强硬地说:“开门!”
熹雯吓了一跳,听他在门外说:“我数三声。”那样有蛊惑意味的警告,潜台词是,若是不按他的意思,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在第三声刚落下时,熹雯迫于压力打开了浴室的门。果然,一开门,温至臻凶狠狠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看到你衣衫不整,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
“我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没错,有时候口时心非也许是出于迫不得已,熹雯反驳,“我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回来,看到你有点意外。再说,你不也很奇怪吗,哪有这样硬要我开门的!”她抬头弱弱地看了他一眼。
他自她握在浴室门锁上的手看出她有些紧张,警觉到自己情绪失控,温至臻清了清嗓子。他身子微侧,熹雯借机出了浴室,她说:“我去换衣服。”
十分钟以后,她才出来。客厅里空无一人,书房的门半开。熹雯去冰箱里拿牛奶,对着书房大声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没有人响应她,关上冰箱门,熹雯对着冰箱贴上的娃娃吐了吐舌头。
“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你相信吗?”声音从身后传来。熹雯转头,温至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她当然不信,只当他在跟她开玩笑。熹雯回答说:“不信。”
“那你问我干什么?”他冷森森地回了一句。看,他果然在拿她开玩笑。熹雯吸了一口牛奶,迟疑片刻,仿佛犯了错,用一种阿谀的口吻对他说:“那个……傍晚的时候,苏凝有打电话过来,我不知道是她,所以接了。”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句话对他来说是有影响力的,因为她发现他打开冰箱门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他才追问她:“她说什么?”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你回电话给她,你要不要现在回给她?”
“她有事会再打来。”温至臻也拿了一盒牛奶。
“你不必顾及我的。”她鼓励他现在就打。
他看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温至臻回书房去,熹雯在客厅看电影。他突然听到她也在客厅说话:“哪里?好的,我马上过来。”他出来泡咖啡,见她合上手机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要出去?”他问。
“嗯,严京成在‘lost heart’喝醉了,老板打电话给我,要我去结账。”
熹雯冲进房间换衣服,出来时,温至臻找不到糖在哪里。
“不是在你眼前。”她把围巾丢在沙发上,先为他打开了盖子。温至臻见她换了一件白色中袖连衣长裙,脚下一双驼色长靴。她把长围巾围在脖子上,又把长发挑出来,那样的动作懒懒散散,却在灯光下显出一种柔美。
手机的来电铃声催促她快点离开。她走了之后,温至臻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那个严京成,就是上次在IKEA遇到的那一位吧。温至臻不由自主走到阳台上去,熹雯早不见了,他看看墙上的时钟,是夜里九点零一分。
九点三十分,温至臻实在忍不住,挂电话给熹雯。电话一通,他说:“熹雯,药在哪里?”她那边有轻音乐缓缓飘出。
熹雯着急地说:“温至臻,你能叫司机过来一趟吗,苏凝喝醉了。”
“谁?”温至臻一边问着,听到熹雯说:“严京成你站起来好不好,你好重,还有,苏凝她怎么跟你在一起?”显然不是跟他在说话。温至臻在电话里叫了两声熹雯的名字。
熹雯说:“哎哟,苏凝跟严京成一起来的,你叫司机过来吧,不跟你说了,两个人简直醉得一塌糊涂。”
熹雯收起手机,却看到苏凝眯眼打量着自己,口齿不清地说:“该不该干一杯?”严京成嗤笑:“苏凝,你不要欺负熹雯,她都不知道要庆祝什么。谢熹雯同学,我告诉你,她……”他指着苏凝,看着熹雯说,“就是她,苏小姐,马上要订婚,值得庆祝。”苏凝傻笑重复问熹雯:“该不该干一杯?”
订婚,没听到他说过啊。冷,从熹雯心里一直蔓延,冷得无法呼吸。即使装得再豁达,怎么可能不介怀,因为介怀,所以和他说起她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该生气、大骂,或是大哭,仿佛怎么样做都不对,唯有沉默,唯有大度,方显得自己不在乎,没受伤。所以,一接到严京成的电话就匆匆出来,以为可以暂时避开扰人的烦恼,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但她是谢熹雯,不过是暂住在温至臻公寓,她与他早已陌路。是该庆祝一翻,辛辣的顺着喉咙流下来,她不自觉接过苏凝递过来的威士忌。熹雯真想笑,她自命清高,口口声声说不做“白痴女孩”,可她又在期盼什么?贪恋他一时笑颜,是真的傻。
直到温至臻来,苏凝迷迷糊糊地看到他,拉着他问:“大哥,你来接我?”她蹭上前,依偎在他胸口,犹疑是梦境,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一边又说,“大哥怎么会来。”温至臻说:“你还喝,不能再喝了。”苏凝说:“开心嘛,有什么关系。”梨涡深浅诱人。严京成醉得没样,说:“对,开心。恭喜你们订婚。”
温至臻吓了一跳,问苏凝:“谁说的?”苏凝傻笑:“你讨厌跟我在一起?”温至臻只看着熹雯,熹雯说:“我去结账。”温至臻让司机送苏凝与严京成回家,他手受伤,只等着司机回来,再送他与熹雯回去。
面对面地坐着,两相沉默,熹雯说:“要不要喝点东西?”
温至臻说:“熹雯……”熹雯立刻说:“不必解释,没必要。”但熹雯匆匆进入洗手间,没有忍住,眼泪就那么无止无尽地掉下来。他要不要这么快啊,好像巴不得早跟她离婚似的,至少也要等到她伤口再好一些,亏她还一心为他着想,为了奶奶即使不甘愿也要搬去与他同一屋檐下。她说服自己,真的不是为那所谓的爱情,她早对他死了心。可是眼泪忍不住,她拭去,又掉下来。
温至臻点了两杯冰酒等她,熹雯今晚异常沉默,他随口问道:“他是你同学,祥真也是吧?”熹雯说:“我和祥真从高中就开始同学,大学的时候才认识严京成。”
温至臻问:“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他突然对熹雯的从前好奇起来。熹雯摇头,但温至臻好似不信,有条件不错的严京成。但在熹雯的认知里,严京成与她个性差得太多。
温至臻又问:“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长大了,成熟了,明白了,不要了。ABCD可任选一个。”
他看出她没有认真,但是他问:“那我们离婚呢,是哪一个?”熹雯想了想说:“不要了。”
司机来接他们的时候,熹雯酒气上来,微醺。生气的时候,好像特别容易醉。这时的她显得十分安静,任温至臻带她上车,她半迷着的眼里有着一点雾气。他轻声问:“不舒服?”熹雯向他靠近,温至臻身子一震,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熹雯低声说:“我只住十天,你给奶奶说清楚,好不好?”她对他撒娇,是真似假。
他的手一搭一搭拍在她的身上,经不住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去的时候,温至臻扶她上了电梯,熹雯进门要换鞋,他说:“别换了。”她连站都站不稳了。灯光一开,熹雯仿佛又有些清醒了,揉了揉眼睛,突然说:“我要去洗澡。”
“你自己可以吗?”他担心,追上她东倒西歪的身影。
直到听到洗手间水声哗哗,他在门外说:“有事叫我。”他才不过走了几步,听到她在里面一声尖叫。
温至臻想也没有想,推门进去,见莲蓬头哗哗地放着水,熹雯衣服湿透地坐在地上。他上前搂住她,问:“怎么了,摔了吗?”他伸手抚过她的脚踝,只是想检查她是否受伤。
而冷水冲透的熹雯突然间清醒过来,下一秒猛然推开了他,而她的表情……仿佛讨厌。
从前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得有这么多的摩擦。
温至臻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和熹雯说第一句话。哪知他一入客厅,熹雯从厨房出来,她端了豆浆,甜心一笑,向他问早安。太不寻常,温至臻心想,难道她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谢谢你照顾我。”
“咳咳……咳……”
“你慢点喝。”熹雯将烤好的吐司片推到温至臻的面前,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每一次,她心里有事情的时候,他总能看出来。既然他都猜到了,熹雯索性说:“我想如果我住在这里的话,可能我们彼此都会有一些不方便,所以呢,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吧。”
嗯哼……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再继续说下去。”
温至臻没有说话,他惜字如金,当他同意了吧。熹雯这才继续:“第一,双方不可以干涉对方生活习惯,生活方式。”她又停了下来,他在喝豆浆,仿佛并不专心,但是他应当有听到她的话。因为熹雯停下来太久,温至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他应当是要她继续吧。
“第二,双方不可以有任何借口上的肢体接触。”
“咳咳……咳……”
她对他眨着眼,十分无辜。他抽取餐巾擦了擦嘴角,问:“还有呢?”
“第三,只要不打扰到对方的休息,双方有任何时段回家或是出门的自由,不可以多加追问。”
“……”
“好了,没了,只有十七条。”她终于说完了,他的豆浆也喝完了。
她为她十天留宿制订了十七条“不可以”。她笑得很甜,他的目光却很凛冽。然后,他说:“可以。”
这就完了?熹雯还准备了一番说服他的说辞,要和他唇枪舌剑一番呢。这就完了,这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熹雯说:“看在你这么配合的分上,晚上我请你吃饭。”温至臻问:“吃什么?”熹雯说:“你真去?”温至臻反问:“你随便说说?”
“当然不是!”熹雯一边说,一边翻看通讯录,“我把家馨叫上,你要不要叫苏凝一起,人多热闹嘛。”温至臻拿过她的手机,盒上手机盖,问:“你害怕跟我单独吃饭?”
“当然不是!”她丢给他一个“自以为是”的眼神。
“那去三十三楼,晚上,我来接你。”
熹雯想要提醒他,那里很贵耶,温先生已经拿起公事包,出门了!
其实后来这饭局泡汤,十七条也是多余,因为温老太太当天就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了。
熹雯和温至臻双双被家馨叫回家,两人在楼下遇到,异口同声:“你说的?”答案显然都是否定的。
原来温老太太早上无事,到温至臻公寓时正好钟点阿姨在打扫。这一打扫,一件东西掉下来,阿姨正要放回原处。温老太太问:“什么东西?”阿姨认字不多,说:“好像是什么文件。”温老太太心想,不要是什么重要东西,戴上老花镜来看,这一看可了不得了,是温至臻与熹雯的离婚协议。
熹雯上楼,温家馨说:“你们晚了一步,奶奶被气走了。”温至臻问:“奶奶说什么?”家馨说:“什么也没有说啊,奶奶叫你们晚上过去吃饭。”她将“吃饭”两字重重发音,是鸿门宴。
其实温老太太并没有为难熹雯,电话里虽把她与温至臻离婚的事情,问得一清二楚,听上去很生气,可是晚间吃饭,并不追问离婚的原因,热情张罗,熹雯有点茫然,有点傻气的失望,因为她就早准备好了被奶奶责备一番呢。熹雯看了一眼温至臻,后者埋下头吃饭。
温老太太说:“熹雯,客气什么,以后也不知你几时能过来吃饭。”
家馨圆场:“那多简单,奶奶去楼下叫一声,不就上来了。”温老太太说:“是我们家至臻坏,对不起你。”
熹雯说:“奶奶,我知道你疼我,感情的事情,没有错对。至臻他对我也蛮不错的。”
“很好还跟你闹这一出。”
只这一句,熹雯不争气地掉下眼泪。这是第一次,离婚后,她在他面前掉泪。温至臻起身想要为她取抽纸,可是却动不了,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熹雯抹了抹泪水,说:“哎哟,奶奶,我最受不了有人关心我耶。我跟至臻虽然已经离婚,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不用担心我。”
这些话也是哄温奶奶的,熹雯心里明白,他们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熹雯当晚回到沈析要的为她安排的公寓,有种虚脱的感觉。她才到家,公寓的电话响起,打断了熹雯的思绪。响了几声,熹雯才接起来,是沈析打来:“搬回来了?”
“嗯,既然奶奶知道了,我就搬出来了。”她对沈析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有另一支线路打进电话,熹雯说:“师姐,你稍等一下。”她切换过去。
是三十三楼餐厅打来,问她是否还要保留八点钟的座位。熹雯说:“不用了,不好意思,不去了。”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