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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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头赶忙把他抱住,说:“队长你这是喝多了!”夺下了枪,又弯腰在水面上捞马甲和裹腿腰带,马甲裹腿抓住了,腰带却顺水极快地漂走。舅舅赌气进了舱里,还在粗声说:“成义他唾在我脸上我也认了,你凭什么说我?”我有些傻眼,同时qiáng烈感受到舅舅的bào躁中那一份几十年人生追求的缺憾所导致的不平衡和不甘心,他还要与什么来抗争呢?难道他能不知道láng是不能捕杀了,而他仅仅是陪伴了我来为láng拍照的吗,难道我竟能成了舅舅的láng?!烂头说:“这回得你去赔个qíng了。”

我回到舱里,我说:“你别误解了我的话,舅舅,我是说,láng也一定是知道颁布了保护它们的条例。láng是在你和你的捕láng队的猎杀中长大的,一旦不猎杀了,它们才那么去树杈上要自杀的,才在你到来时大声嚎叫……”舅舅没有说话,但他似乎原谅了我,喃喃道:“láng也没对手了。láng也没对手了?”

是的,láng没对手了,舅舅也没对手了。可是,舅舅,你总不能把村人当作你新的抗争的对手,把你的旧时队友当作新的抗争对手,也不能把我认为抗争对手,更不能你把你自己认为了对手啊!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láng的面目终究没有出现,舅舅没让船夫停下船,船极快地向下漂流,糟糕的事qíng偏又发生了。我是怕痔疮一时好不了,在给船夫买酒时也买了“舒而美”的卫生巾,才要取出来换用时,jiāo裆里却一阵奇痒,抓了几下,越抓越痒,而且周身也痒开来,舅舅掀了衣服看了看那一片片的红疙瘩,说你这城里人长的是什么身子,这般不中用,又中上了漆毒。烂头就在船头的劈柴堆里翻寻,果然抽出了几块漆木,就拍了手说:“娇气娇气,我在柴堆上睡了一夜都没事,你坐了一会儿倒成这样?”

随之从舱里弄来一抱麦糙点着让我脱了裤子从麦糙火上跨过来跨过去。我不肯信他的,以为他在恶作剧,舅舅也一本正经地说:你按他的来,口里说着你是七我是八,漆毒就退了。我那么可笑地脱了裤子,一边跨火跳跃,一边说:“你是七,我是八,我不怕你!”然后坐下来痒得想哭,又觉得好笑,哭笑不得。

害着痔疮,又中了漆毒,舅舅就不执意直接到商南县去,船在一片桦树林子边靠岸了。现在轮到了舅舅扛负所有的行李,烂头则将我背起来往远远的一处镇子上走。天已经大亮了,而且很快就出了太阳,天地一派清明。沿着河滩地的小路上去,爬一个大的缓坡,转过山峁弯儿,有公路就弯弯曲曲在那儿,路边分别有一里半里相隔的小店,门前悬挂着无数的红灯笼。烂头小声说:“瞧见没,凡是远离村镇而挂红灯笼的,店里都有那个!”我说:“哪个?”他笑笑地不说话了。后来他把谝放在路边,自己先跑去了,过会又跑来,说店里能住能吃,是住呀还是吃呀?舅舅的意见是要住得住在镇上,吃的是些啥吃货?烂头说:“啥都有,偏偏没有消毒餐巾纸,可有好东西哩,书记你吃不吃?”我说什么好东西,在商州山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呢?烂头说:“正因为山里没大菜,这店里才变着法儿出彩呢,头明搭早的已经有了两桌人了!”起身要走时,富贵从后边碎步跑过来,它是叼着láng皮卷儿的,把láng皮卷儿一放下,就汪汪地叫,我看见了láng皮上的毛竖起来了。舅舅登时怔住,扭头环顾,指着近旁的一个土台子说:“那里是卧过láng的,你闻闻这骚臭味!”富贵遂也附和着,汪汪地叫。

舅舅的话说得邪乎,即使最厉害的猎人,也不至于在láng呆过的地方就能闻出láng味?烂头也就立定了脚,皱着鼻子,说了句“我有鼻炎”,跑到土台子上去,果然捡到一撮láng毛。舅舅催着烂头去店里,我托着屁股上到土台上拍照,土台子正远远的对着那家饭店,甚至能看见店的后院,倒奇怪离店这么近的,láng竟敢卧在这里,它卧在这里要gān什么?待我进了店,店里有五张桌子,两桌上坐了人,模样像是过往的司机,吃着蒸馍和炒牛ròu片儿,并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三角眼的人是店主吧,稔腰畅亮地说:“来喽!上坐——,来一盘炒牛舌!”一个小伙计就提了明晃晃的刀往后院去。我说:“还有什么菜,难道就只有牛ròu?”店主说:“先生是第一回来吧?牛ròu是牛ròu,可这天下也就咱这一家。”我说:“你家牛ròu难道不是牛身上的ròu?!”店主说:“说得好,它正是牛身上的ròu!”话未落,后院传来一阵牛的嚎叫声,烂头已喊我,叫着书记你吃啥呀,吃啥补啥,要不要大肠头子?两张桌上吃饭的人都住了筷子看我,jiāo头接耳:这是个书记!我绕过一摊腥红的污水,进了后院,后院非常大,堆着无数的牛完整的骨骼架,一个粗糙的木架子里固定着一条肥而不大的小牛,牛的一条后胯已见骨骼,ròu全没有了,血在地上流着,而木架上垂吊着两串香糙绳,点燃了冒着青烟,使嗡嗡飞来的苍蝇蚊虫不能靠近。那位小伙计高挽了袖子,口里叼着柳叶刀,提一桶水过来了,桶水放下,却弯腰打开木架旁的碌碡上的收音机,《二泉映月》的胡琴声便弥漫在空中,像吸烟人口鼻里飘出的烟雾,像悄然飞来的蝴蝶,我看见小伙计突然提起了那桶水,哗地泼向牛的右前腿,牛没有叫,却张大了嘴,浑身抖动。牛的四肢完全是没有了力气,但木架子固定了它,使它不得屈跪下腿去,而那一对眼睛却流着泪水,是粘稠的泛huáng的液体,从脸颊上滑下去。小伙计似乎看也没看,柳叶刀在牛背上备了备,问道:“要牛舌吗?”

“不,要红烧的牛尾!”舅舅说。

刀一起落,牛尾就断了,快捷得好像牛尾是安接上去的。牛尾在地上动着,扑上来的苍蝇蚊虫被它扇远。

“我得要牛鞭!”烂头弯下身去,用手摩搓着牛的生殖器,一根东西就长出来,他的后脖子里便爬上了一只八脚蚊虫,小伙计一掌按下去,后脖上没有血,是一摊黑墨的东西。

“从根来割,从根割!”刀尖没有伸向牛的胯下,而是在牛的肛门下扎进去,用力一搅,小伙计说:“从前边拽吧!”烂头再次弯下身去,将牛鞭抽了出来,足足有一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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