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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马勺跑过另一条巷子时,他看见了迷糊那伙人逮住了政训班逃出来的另外三个人,他就爬到一家院墙头,要等着他们过去了再跑出村去。那三个人好像不乖乖走,迷糊就打,打得头破血流,而有人在对迷糊说:不打啦,迷糊。迷糊说:不打他跑呀!那人说:要打你往屁股上打么,你打头要打死他呀?迷糊说:你这是啥话,这是榔头队人说的话吗?你不打死他,他就打死你!把脚后筋挑了,看他还跑不跑?!可能是在压住了逃跑人的腿,逃跑人哭天喊妈的,马勺从院墙头上揭起一个废匣钵,骂道:迷糊,我日你妈!把废匣钵砸了过去。废匣钵并没有砸着迷糊他们,在离迷糊他们还两丈远的地方粉碎。迷糊说:是马勺!一伙人又扑过来。马勺从院墙头翻到房上,在连接的屋顶上飞跑,这条巷的北边住屋里,呆在屋里的人都听见了屋顶上有了瓦在破裂的响声,出来看时,见是马勺跑过,中间是跟后家,跟后媳妇的那条断腿发了炎,腿上脓化成这样,这个晚上疼痛难忍,跟后回来正给挤脓,听见喊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来见马勺正向自家房顶跑来,忙拿了铁锨也上了房顶,说:你狗日的还会飞檐走壁!马勺就不敢跑了,从隔壁的房檐上往下跳,咚地掉到后檐的地上。跟后便从房上也下来要去后檐地里,跟后媳妇说:跑让他跑么,你还真去捉他呀?跟后说:他从房檐上掉下去肯定腿要断的,我能捉住他!媳妇说:我寻思还不是你一天到黑打打杀杀的积下孽,你是不让我再活呀!硬拉住了跟后。跟后也就不追了,却在喊:马勺跑了,马勺跑了!
马勺的腿真的断了一条,爬起来往村外跑,后边迷糊他们就撵了来,马勺跑到村东石磨那儿,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势钻石磨盘下。迷糊撵过来没见了马勺,着人往塄畔下去寻,自己就一屁股坐在磨盘上喘气。马勺从磨盘下抱住了迷糊的双腿使劲一扳,迷糊一个狗啃屎跌倒在地,马勺就扑出来骑在迷糊身上,迷糊当然力气大,迷糊又把马勺压在了身下,马勺腿使不上劲,腾出手只捏迷糊的卵子。迷糊说了句:你日你妈的学我哩?!就昏了过去。马勺仍是不松手,牙子咬得嘎嘎嘎响,能感觉到了那卵子像jī蛋一样被捏破了,还是捏。跑到塄畔下的人听到迷糊尖叫,跑上来,见迷糊像死猪一样仰躺在那里,马勺还在捏着卵子不放,就拿棍在马勺头上打,直打得脑浆都溅出来了,才倒下去,倒下去一只手还捏着卵子,使迷糊的身子也拉扯着翻了个过。
马部长和霸槽提着枪也跑了过来,问是不是灶火?铁栓说:是马勺。霸槽弯下腰看了看,马勺已经死了,说:你一辈子能得很么,你也往出跑?踢了一脚,说:那灶火呢?铁栓说:我们撵到三岔巷,狗日的分开跑啦,秃子金和胖子可能撵的足灶火。马部长叭地又往天上放了一枪,所有人就又往村里跑,马部长却喊道:每个村口都守一些人,不让灶火跑出村子!
灶火在跑散之后,曾去了霸槽的老宅屋后墙那儿,拿火柴点了墙角那一堆豆秆,就和四个政训班的人往南拐子巷跑,南拐子巷窄,可以直接到村北塄畔,跳下去就去后洼地了。四个政训班的人不熟悉地形,跑进南拐子巷后却往右跑,右跑是去了葫芦家,从葫芦家再往前是个死角,根本跑不出去,灶火再叫已来不及了,自个往左跑,一边跑一边听爆炸声。但是,灶火没有听到爆炸声,还心想那炸药包上的导火索cháo了吗,还是没安装好?又想,即便导火索cháo了或没安装好,而豆秆燃起来那炸药包也会炸响呀,怎么就没动静?这时,后边撵的人全进了巷口,他就从三婶家的厕所边钻进了前边的巷子,前边的巷子里没有人,往前跑了一会儿,到了狗尿苔家院门口,又想着狗尿苔家是安全的,急忙敲院门,院子里没丝毫动静,看时院门上挂了锁,嘴里咕嘟地骂了一句,后退两步,往院墙上扑去,企图抓住墙头翻进去,可几次没抓住,反倒撞落了几个瓦槽沿吊着的冰锥。
水皮跟着秃子金撵着灶火,撵着撵着撵丢了,有人说灶火是上了房,从房顶上往西跑了,秃子金领几个人继续从南拐子巷往前撵,让水皮领几个人去了南拐子巷北边的巷道。水皮才跑到南拐子巷北边的巷道口,他妈和半香却在那儿吵架。原来水皮妈和水皮在家里听说灶火来劫政训班的人,水皮就先跑去了窑神庙,水皮妈也随后到了巷道,一发现哪儿有人跑,就叫喊,偏巧半香拉着田芽刚闪过一棵树,水皮妈就尖锥锥喊:这儿有人哪!半香就让田芽顺着墙根跑了,她直直走过去说:是我,你喊啥哩?!水皮妈说:我看见是两个人,咋成了你一个人?半香说:你别眼睛长到了裤裆里瞎说!水皮妈说:你眼睛才长到裤裆里!半香说:哪人呢,人在哪儿?水皮妈就往巷前看去,巷里黑着,说:莫非是个野汉子!半香就骂道:就是野汉子咋,你想拉野汉子还拉不到哩!水皮听见他妈叫喊跑过来,见他妈和半香吵,就说:不是拉野汉子就是护着逃跑的人了!半香就火了,说:水皮你狗日的你记着你说的话,我不是榔头队的人我也是秃子金的媳妇,你把这话给秃子金说去!水皮说:好,好,你横!不理了半香,拉了他妈顺着巷子往前去了。
水皮妈说:我明明看见是两个人跑哩,我一喊,却成了她一个人了,这卖×的肯定护着谁跑了。水皮说:不会是天布吧。水皮妈说:看身影子不像是天布。天布也回来劫人了?水皮说:乱哄哄的,你快回去。水皮妈说:那你也小心点,如果qíng况不对就跑啊!水皮说:噢。却看见远远的巷头有人影一扑一扑的,忙猫了腰往跟前去,突然大声叫喊:灶火在这儿!灶火回头猛地看到水皮,扑上去就捂水皮的嘴,水皮咬灶火手,灶火趁势三个指头就塞到水皮嘴里,紧接着整个拳头都塞进去,水皮咬不成也喊不出来。水皮妈一看就破了声地喊,灶火拔出拳头要打水皮妈,水皮却一头顶着灶火,一下子把灶火顶在了院墙上,气都出不来了。灶火拿了拳头在水皮头上捶,身子被顶死在墙上,手得不上劲,往上一举,想着能抓住墙头的瓦或砖头就好了,可墙头还高没有抓到,抓到了瓦楞上吊着的冰锥,咯咔一声,扳下一根,就在水皮后脖颈戳。水皮一扬头,冰锥又戳到一只眼里,水皮应声倒在地上。水皮妈喊了几声见水皮倒在地上,不顾一切扑过来抱住了灶火的腿,灶火怎么打,她就是不松手。灶火拖着水皮妈往前跑了十来步,秃子金领着人全跑了来,几个榔头在灶火身上打,灶火没有倒,还拖着水皮妈往前跑。秃子金手里提了一块砖,走过去极快地在灶火后脑上拍了一下,灶火站在那里不动弹了。秃子金再要去拍第二下,手刚扬起,灶火夸地倒了。秃子金说:我以为你是铜头铁身子哩?!
灶火是被打昏了,榔头队人解了他裤带把他双手朝后捆了起来,拉着去见马部长和霸槽。
马部长和霸槽从村南口回来,县联指和榔头队人抓回了六个人,派人去窑神庙查查到底跑了多少,去的人就来报告一共跑了十个人,抓回来了六个还缺四个。霸槽说:没跑的都老实着?回答是:老实着。又问:朱大柜跑没跑?回答是:他没有跑,一直睡着。得称却跑来,说他在杜仲树下捡了个布包,不知包里装的啥,沉沉的,他不敢打开。他把布包放下,又说:是不是政训班准的,要带着跑,带不动了扔的。霸槽打开了,是一包炸药。是炸药?!得称先吓得半死,说他拾到了一直还抱在怀里,刚才他还吃了一锅烟。霸槽说:是你捡的?得称说:我和老诚正跑哩,脚底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布包,老诚还说把布包藏了,我没给他,说这可能是政训班人的,得jiāo给你,我就拿来了。霸槽说:不是谁让你把布包带回窑神庙吧?得称说:这啥意思,让我带回窑神庙爆炸呀?你不敢这么说,没人给我这炸药包的,我要是知道这是炸药包,给我钱让我拾,我也不拾的。霸槽把炸药包外边的布取下来,那竟是件没了袖子的破褂子,就着火光让大家看这是准的褂子,八成说:这是灶火的,我认得。霸槽说:狗日的他还带了炸药包哩,他肯定想着把窑神庙后墙炸开劫人哩,或者在村里制造爆炸趁机劫出村,咱多亏发现早,撵得及时,他来不及爆炸就跑了。大家都后怕起来,一哇声骂着灶火。马部长说:看见了吧,他灶火是要把咱们往死哩炸呀,咱还得在村里找,挨家挨户找,坚决不能让他活着跑出村!
又重新兵分几路要去找灶火,秃子金一伙人把灶火抬了过来。灶火还昏着,胖子过去拍了拍脸,灶火还是醒不来。秃子金说:马部长,你背过身去。马部长说:我背过身gān啥?秃子金说:哦,不背过身也行,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女的。就解了裤子掏出东西往灶火脸上尿。马部长火了:拉到背影处!秃子金就拖了灶火往黑影处去了几步,一股子尿浇在灶火脸上,灶火就醒了,发觉自己双手被捆了,面前都是县联指和榔头队人,便破口大骂。霸槽说:你和谁一块进村的?灶火说:还需要更多人吗?霸槽说:你行!这炸药包是你带的?灶火一看见炸药包,眼睛睁大了。霸槽说:是你带的?你狗日的拿石头砸死了huáng生生,你回来还要炸死我们?!灶火说:我恨哩!霸槽说:恨谁呀?灶火说:我恨我把炸药弄cháo了,火没燃着。霸槽说:火没燃着?!灶火说:就是没燃着,燃着了你狗日的就不在这儿站着了!秃子金踢了一脚,骂道:你以为你要炸谁就能炸了,老天爷都护着我们哩。灶火就呸地唾了一口,日娘捣老子地骂。有人在地上抓了一把泥雪塞他嘴,没塞住,又抓了一把柴糙塞,还是塞不住。秃子金说:去厕所铲一锨屎来糊他嘴,看他还骂不骂!霸槽却拦了,说:让他骂么,骂么。灶火却再不骂了。
这一夜里,灶火被关进了窑神庙的西厢屋里,马部长特安排胖子看守他。胖子看守到半夜,又冷又困,披了条被子就靠在那里睡着了,灶火便偷偷地把手上的裤带在墙上磨,竟然就磨断了。出了西厢屋,上殿和东厢屋的人都睡着了,他溜到庙门口,庙门外生着一堆火,有四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就又溜到西厢屋和殿房台阶下那一截院墙根,那里正好放着一个梯子,爬上了院墙。但院墙高,他没办法跳下去,院墙外有一棵柏树,离墙有四五尺,就想扑过去抱住柏树,再从树上溜下去。他估摸着可以,没想扑过去没抱住柏树,咚地掉在地上。庙门口的人突然听到响声,跑过去看时,灶火趴在地上,忙大声呐喊,庙里人全都醒了,县联指的人和榔头队的人跑出来,灶火一瘸一跛往坟地的树林子里跑,就又捉住打了个半死。后半夜还是胖子看守灶火,胖子问:你喝呀不?灶火说:喝哩。胖子说:我给你倒些热水喝。灶火又饥又渴,一保温瓶的水都喝了,就说:胖子,我对不住你。胖子说:咋对不住我?灶火说:我一跑让你头儿训你了。胖子说:你不会跑么,殿房后右角有个水眼道,你不穿棉袄就能钻出去,你却要翻院墙。灶火说:我看你是个好人,你能让我从水眼道再出去,红大刀队回来了我保证没你的事。胖子说:你说话算数?灶火说:我男子汉大丈夫,从来说一不二。胖子就解了灶火手,说:那你先脱了棉袄,然后我再轻轻捆住你手后我就装着去睡,你赶紧去钻。灶火就脱了棉袄,也脱了棉裤,只剩下单褂单裤子,让胖子再把手捆住,但胖子捆时竟捆得更紧。灶火说:松点,松点。胖子突然笑了,说:红大刀为啥弄不成事,都是些猪脑子么,你跑了一次我还能再让你跑第二次?!用绳子又捆了灶火的双腿,灶火才知道上当受骗。这后半夜,穿着单褂单裤的灶火脚手捆着在冷地上躺了,加上喝了一保温瓶水,又全尿湿在裤子里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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