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前青年已然逐渐褪去少年意气，就连最后那点隐约可见的轮廓于此时好像都要消散，宋吟望着虞阙的脸廓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有很多情绪都随着时光的飞逝而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那个生气勃勃的自己。

会忽然觉得，为什么要以宋吟的身份活着，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单只是为了等待那个杀了自己的人死吗？

那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

就像虞阙发脾气，自个不也是内心毫无波澜地继续用饭吗，如果是正常人，大概会气得与他话赶话吵一架。

宋吟说：“你一直在想这件事，觉得对不住我，所以这几天才躲着我吗？”

夏钦方端着药刚走进里间，正好听到宋吟问虞阙，他脚步一停，眼神来回在宋吟与虞阙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他家公子那张虚弱且苍白的脸上。

“不是。”虞阙说。

宋吟抬手，指尖在虞阙眉心轻微一点，一道莹蓝流光钻进他体内，霎时，虞阙便觉头没那么疼了。

“小心烧坏脑子。”宋吟起身叹道，“夏钦方，看好你家公子，有事叫我。”

他才走几步，便听到床榻里躺着的人挣扎喘息的声音，宋吟回头：“我不走，去厨房帮你看看有什么能吃。”

虞阙双目无神地看着宋吟，夏钦方连忙上前以身挡住他的视线，将他重新扶回去，干笑道：“其实公子身强体壮明日就好了。”

“是吗。”宋吟若有所思。

“真的！”夏钦方坚持。

宋吟：“凡人。”

夏钦方：“……”

顾生花此时已前往极北，想找人商量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宋吟站在院中仰头，月明星稀，唯有明月才能掩盖住群星闪烁，也唯有明月才能勾得起最阴寒的气息。夏钦方说得不错，虞阙身强体壮，轻微的食物中毒根本困不住他。

但夏钦方与虞阙同行，一点发病的迹象都没有，虞阙回府后吐了好几回，险些让宋吟给他喂丹药。

他思索再三，屈起手指而后又舒展开来，在空中画了个符咒，反复加强三次才轻飘飘出去。符咒顺风飘荡，乘着月光，仿佛是吸足了月光般，由透明转而月白色，最后隐入漆黑的深夜中，形成的灵气团将整座府笼盖。

只针对修仙者的毒，灵力越深厚所中毒便越深，虞阙并未专修习药学以至于对毒药并未太了解，即嬴宫书本中写到的药，还不足以让他准确辨认。

无色无味，又掺杂在佳肴中。

宋吟其实刚开始也对用药不怎么在意，直到某次任务吃了暗亏才逐渐与秦逑交流如何辨认毒药，若是秦逑，毒药光是摆在那，他都能一眼看出蹊跷。

这是对虞阙的警告，还是对自己的警告，宋吟想。

虞阙自然是不会想到被人下毒这一面去，长安此行对方定是认准了宋吟身边没有秦逑这个用药高手。

所谓术业有专攻，普通凡人医者必然是修习不了此等毒术的。修仙者最了解修仙者，就连制药也要耗费灵力，灵力掺入其中方能对服用药物的修仙者起作用。长安有炼药高手不稀奇，稀奇的是对虞阙下毒，还偏要等到虞阙回府后再发作。

宋吟垂眼，近日自己身边的变动就只有顾生花。他不怎么出府，唯一次出门也只是得到宫中要为十皇子纳妃的消息。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没有联系的，只是凑巧时间赶在一起，针对他和针对虞阙的并不是同一拨人。

厨房的米糊做好后，宋吟看着虞阙喝下，虞阙倚在床边，用气声笑着说：“前几日还是我喂师兄喝药，现在倒又换作了我自个。”

“我那不是病。”宋吟说。

“也对，我是被人下毒。”虞阙说。

宋吟微微诧异，又舀了勺，“你知道？”

“嗤。”虞阙听罢嗤笑道，“我时常看师兄的脸色，知道师兄蹙眉是什么意思，知道师兄生气是什么表情，方才你用灵力为我降温，看似是怕我烧糊涂，实则包裹住我的经脉以防受损，若只是寻常的肠胃不适根本不会让你入夜还在这照顾我。”

“没想到你挺会察言观色，”宋吟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习惯？”

虞阙沉默片刻，说：“你饭前会喝很多水，是因为你既想吃凡人吃的东西，但又觉得以你的修为应当辟谷，所以只能先抑制食欲，然后再饱口腹。”

“施法时，你会先活动十指，做出手指开合的动作。”

宋吟越听越觉得好玩，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虞阙会看他脸色行事，还以为是这人本身就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病中心情更脆弱，以至于更能让最真实一面展露在身边人面前。

于是宋吟将手摆在他与虞阙之间，五指微张，然后在虞阙眼前晃了晃，笑道：“是这样吗？”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虞阙突然眼神一凛，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宋吟的手。

“啪——”

十指交合。

“是这样。”虞阙语气平淡，呼吸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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