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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雪夜深幽，山中自然是没什么光亮的，浓厚的云层遮蔽皎洁月光，宋吟捧着夜明珠照亮，虞阙从他手中拿走夜明珠，顺理成章地，宋吟看到他那副怀疑的表情。
“当真言而有信？”
宋吟点头：“当真。”
“不行，”虞阙说，“除非你拉钩。”
宋吟哑然，“……好。”
小指搭着小指，虞阙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宋吟轻啐果然是小孩，小孩才会得到点甜头就开心地藏不住表情。
在即嬴山之上，李连昀随秦逑一道更多些。毕竟是皇子，不可能真纡尊降贵跟在宋吟身后铺纸研磨送饭当小跑，宋吟也不是喜欢屈居人下的性格，两人的关系止步于并不太熟的师兄弟。秦逑的性格则比起宋吟的更温和，愿意随李连昀的性子，在能力范围内的要求该提供也就提供了。
温和有礼但内在又格外坚硬无情冷漠，这样一种反差极大的性格到底是怎么生出此等温柔的样貌，被他那双湿润眼眸所注视，总让人有种被珍重的错觉，可与他交往久了便会格外清晰地晓得，他这种人是最没有心的。
虞阙问：“你有过后悔的时候吗？比如想回到过去之类的，对过去的自己说些什么。”
宋吟捏着果核的果枝来回转，双脚藏在柔软的皮毛中无意识地反复乱蹭，然后说：“有。”
虞阙：“是什么？”
“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不要乱跑，依循母亲的教导走上家族为我选择的道路，说起来兄长成亲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赶回去贺喜，嫂嫂长什么样也只是从画像中见，她送我的马球杆在送到玉门关时中途被折断了，最终也没到我手里。”
“你还到过玉门关？”
宋吟淡道：“嗯。”
那是他最狼狈的时刻，被无数杀手追杀至玉门关，却又迎面碰上一队企图偷袭商队的塞外人，前外敌后内斗，两者夹击把他杀地溃不成军，保护他的高手足有百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
“其实我想对自己说的只有四个字。”宋吟捋起被风吹散的额发。
“不要爬墙。”
“行了我们出来够久了，该——”
咻！！！
嘭！
箭矢离眉心三公分，宋吟握着箭身缓缓讲完被打断的话，“该回府了。”
虞阙望着锋利箭尖，以及与箭尖只差毫厘的宋吟，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觉得宋吟此时的面色居然比方才更红润健康。
“有人想杀你。”
宋吟微微一笑，“废话。”
说罢，他解开大氅，柔软的皮毛顺着他脊背的曲线而堆积在脚边。宋吟用手稍掂量了下箭的重量，以精铁所铸，有残余的灵力气息。
划破长空的利箭如雨般飒飒逼近，肉眼可见时已然无法全身而退，宋吟折断箭矢反手作提起的姿势周身气压陡降，被继续冷却压解的空间发出刺耳的摩擦，似是从地狱缓缓升起的哀嚎，又好像活跃在自然的精灵被抽干灵气猝然爆炸。
宋吟悍然向前横跨一步，观音禅寺上空霎时被凛冽的白光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口，漫天飞雪统统于此时静止，三次呼吸后地面震动，积雪猛地拔地而起通通灌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洞中。黑洞慷慨地容纳整座山的积雪，就算吞没连绵山脉也不稀奇。
利箭抵达的同时，宋吟缓缓抬手举至头顶，右手无名指小指紧贴手掌，用口型做了个“去”字，随即轻飘飘地调转右手画半圈弧度。
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平静，短暂静谧后黑洞发出类似于来自远古的苍老呼唤般震耳发聩，无数道冰雪化作的利箭从洞内喷涌而出，密匝匝地好像白蚁蚕食过境，仔细瞧又比池中乱纷纷的鱼龙还要灵敏活泛，它们精确地迎击每道利箭，聪明地找上其薄弱处精准摧毁，很难想象每道冰箭都能完成如此精准的进攻。
如此震撼的景致倒也不算无人观赏，它们收入虞阙脑海中，甚至要将他瞳孔中那道灰色也捉走只剩湛蓝。
“师兄！”虞阙飞快道，“需要我做什么！”
宋吟冷道：“对方有备而来，放冷箭是为了向我们打招呼，恐怕这里已经被他们包围。”
话音刚落，高空传来极真切的钟鸣，伴随着嗡动而驱使大地震颤，冬夜也能翠绿的树木肉眼可见地急速衰败，空气中逐渐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像是灼烧头发而产生的刺鼻的臭味，又好像裹挟着草木香。
“钟鸣——”宋吟皱眉，旋即脸色大变。
“虞阙！拔剑！”
虞阙反应极快，宋吟喊他的同时，他抽出巡风剑，剑气暴涨形成雄浑青色飓风紧跟冰箭破势而出，纵贯长空。
这种钟鸣声宋吟曾在长安除妖时听过一次，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被重伤险些丧命，还是当年的仙盟盟主途径长安出手相助才得以脱险。
“这是从苗疆传来的毒术，母蛊由施术者操控，子蛊散落想控制的区域，只要毒蛊间形成某种频率的灵力连接，便能通过瞬间的燃烧释放毒雾形成状如钟鼎的牢笼。”
弹指挥间宋吟铺展灵力，皱眉道：“至少有几百人藏在这，虞阙你——”
“我可以。”虞阙严肃道。
“我去找出身怀母蛊的人。”宋吟顿了顿，黑洞中所积攒的冰雪即将消耗殆尽，而他们面前的乱箭仍不知疲倦地倾泻而来。“虞阙，注意安全！”
再多的话于此时已然无用，宋吟抛下此话不等回应便转身纵入黑暗中。
其实虞阙并未和宋吟真正并肩作战过，宋吟修为颇深，仙盟中能拿得住他的人很少。正如当下情景，来人想杀他们却不敢与宋吟正面迎击，宋吟善弓，适宜远距离作战，他这种修炼弊端是近战薄弱，若让他伺机逃跑拉开距离，忽骤一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得褪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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