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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按理说，这该是极温情的场景，颇有种父慈子孝的意味，天子难得露出柔软，正如雄狮缓缓躺倒对着它的孩子露出温热的肚皮。虞阙双脚腾空，额发随着风而飘扬，他低头看着飞鱼服中的花纹，须臾，闭眼说：“再高点。”

李缘君应声发力，虞阙抓紧秋千绳，耳边是凛冽的风声，整个人好似被抛入云端般轻盈。小时候，他真的以为乘坐秋千就能看得到天上宫阙，生出一双透明的翅膀遨游四海。

皇帝年龄大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将虞阙抱在怀中举高，他逐渐发觉自己力不从心，气喘吁吁地笑道：“你爹我已经老了，再也陪不动你玩耍。”

鞋面与地摩擦着让秋千停滞，虞阙站起转身道：“现在的皇帝都喜欢随意乱认儿子吗？”

年轻的锦衣卫身姿挺拔，冷冽的俊颜被月色笼罩，修仙带给人的改变，大抵是隐蔽喧嚣获得宁静后的出尘的气质，叫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看到。

幼年虞阙对李缘君的依恋早就随着永巷中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消散，母亲死后李缘君再也没有来看过他，甚至给虞阙一种他到底与李缘君是否有过那段父子情谊的错觉，这个男人脾气古怪且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想要对谁好的时候又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宝物都双手奉上。

母亲说，你父亲是爱你的。

一个男人若不爱他的妻子，虞阙想，他大抵也会在临危时将孩子推出去当替死鬼。

“你还记得我母亲叫什么吗？”虞阙问。

李缘君笑道，“还以为你要问什么问题，不如问个难的。”

虞阙：“她叫阮提音，是阮氏之女，幼年便被指腹为婚接入宫成为阮贵妃，是先帝最爱的阮贵妃，是你手刃了的皇弟的妻子。”

“或者说是你谋害，手刃先帝的人是宋吟。”

李缘君神色未变隐隐猜到虞阙先前那句“没有父亲”可能并不是气话，他调笑道：“宗政朔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杀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又令阮提音惨死，因他导致宋吟被仙盟逼迫不得不强行以神器更改命格而受到无法飞升死后下地狱的反噬。虞阙握剑的手再三压抑，冷道：“他对我说什么不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多说些好话，企盼我从即嬴山回宫助李连昀夺得太子之位。”

“李连昀姓李，是你们李家的儿子，哪怕我不姓虞，也会冠母亲的阮为姓，你说我是你的儿子，怎么不把我从永巷接出去？”

虞阙嗤笑道：“若我是皇子，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更不会在围场被当做靶子。陛下，你该感到庆幸才是，如果我没被当做靶子，就不会有获救的机会。将我带去泰山看你封禅，虽说是祖宗规矩，但我也信你是打心底觉得我是你的儿子。”

“阮提音可是先帝的皇妃，你心里也一定很煎熬吧，一面觉得我像阮提音，止不住地用我纪念她，一面又认为我可能不是你的儿子，想要杀了我。母亲还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妹妹，听说你得知与母亲婚嫁无望，差点就娶了阮家的二小姐，阮二小姐吓得连夜与老家望族少爷定下婚约。”

先帝死后，李缘君将阮贵妃香消玉殒的消息放出去，阮氏一族本就人丁凋零全凭阮提音入宫生育皇子振兴家族，阮提音一死，阮家知新帝断不会放过前朝旧臣，自请全族回老家生活永不入长安。

李缘君给阮家放了一大笔钱，阮家上下感激涕零带着钱财离开。

“若你不是我的儿子，是我那个短命弟弟的，那么宋吟杀了你父皇……”李缘君缓缓道，“你这把剑朝向我前不该先杀了宋吟泄愤吗？”

他将手放在虞阙肩上，语重心长且势在必得道：“你是朕的儿子，朕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待在锦衣卫刀尖舔血。”

“解散内阁，新设枢密院与中书门下，枢密使的位子就让它先空着，待你何时立下战功，回来朕就让你与宰相平起平坐。”

“今夜之后就是新气象，将从即嬴宫学回来的本事都用在朝堂上，也不枉朕对你的良苦用心。”

虞阙抓住李缘君话中字眼，皱眉道：“你要废内阁？！”

李缘君面露微笑，并不介意虞阙语气间的不敬，反倒虞阙对他客气时，他就要盘算这小子心中到底还藏着什么坏。

“宗政朔呢？”

话问出口，虞阙猛地意识到宗政朔失踪内阁群龙无首，恰恰给了李缘君整顿内阁的好时机。难不成宗政朔是自己跑的，君臣密谋好要摆内阁一道。

皇帝刚登基那几年内阁与六部平起平坐，因由宗政朔带领内阁导致朝内大半权力朝着内阁倾斜，科举中榜新来的朝臣们也都下意识地靠近内阁这棵大树，皇帝若仍想让朝局平稳便得对内阁做出制裁，只是虞阙没想到李缘君居然会以如此极端的手段。

“枢密院有参与军事之权，阙儿，朕对你寄予厚望。”李缘君摘下腰间玉佩放在虞阙掌心，“执此玉可随意出入皇宫，这是朕给你的第一件及冠礼。”

枢密院由皇帝把控，能最大化地收回邹袁两家在外的军权，有枢密院顶在皇帝与世家之间，世家无法直接对皇帝造成影响，反倒会因枢密院的监视而不得不小心行事，一旦被枢密院抓住漏洞，枢密院即可立即收回军权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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