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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虞阙本意是想让宋吟先回府休息，但宋吟拒绝道：“我想自己走走，你先进宫禀报吧。”

心情低落时宋吟喜欢独处，并不太愿意将类似于落寞之类的表情展露在别人面前，虞阙知他有这个习惯便也立刻答道：“宫中还有慕沣慕息镇守，今夜若不想继续待在宫中明日再进也行。”

宋吟勾唇，笑容一瞬即逝。

趁夏钦方还没把马牵来时，他走下台阶冲虞阙摆摆手说待会见。

其实当踏入诏狱的那刻起宋吟便开始怀疑自己当年到底为何帮助李飞淞夺得皇位，怎么会没有一瞬的犹豫。

被他在殿前杀死时他心中都并未怀过恨意，古往今来他这种权臣始终是要被皇帝处理的，心底弥漫的更多是委屈，后而诛九族泯灭封氏时他才开始恨他，当下，他即将摆脱封颂仪带给他的阴影时又重新被拉回噩梦之中。

曾与李飞淞角楼畅饮，李飞淞说我做皇帝你做掌管天下兵权的将军，你我二人定能将这民不聊生的江山改头换面。

“……”

大概是疯了才相信他那些鬼话，宋吟边走边想道。

长安贵胄府邸多临近郊区，宅子太大只能不断开拓长安附近的田地，宋吟随便找了把剑御剑飞行，他坐在剑身之中缓慢地根据记忆寻找封氏府邸。

四方的皇城，找起来也没那么弯弯绕绕，大致方向确认无论如何走都能找到。

幼时极热闹的街道破败不堪，失去维护的建筑被风雪蚕食地只剩空壳，有鸟携带的树木种子在这里落地，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它们成长为参天大树，组成一道抵挡视线阻挠闲人入内的天然屏障，枝叶交错遮天蔽日。

宋吟在最深处找到了曾经的封氏府邸，大门完全看不见当初的朱红，漆皮掉落露出其中被虫蛀的孔洞，象征封氏一族的牌匾也四分五裂碎得只能隐约辨认字体偏旁。

封氏族人众多，颂仪也没有真正地完全走完整个封府，于他而言的家只是那个有父亲母亲的院子，因为有兄长的保护他甚至没有经历族中纷争，任由家族内部如何动荡只要回到那小院子便是温馨的家。

尽管过去几十年，诛九族时的仓皇仍随处可见。被打碎的碗碟，滚落至墙缝的珠宝，动物的骨头与人的混在一起，抄家的时候是不会有人顾得上仔细清理尸体的，他们只会冲进封氏的宝库将所有珍宝洗劫一空。本家或许还能被特别辨认带走，仆人侍女死在角落被野兽啃食再加风干而白骨化。

家族荣辱辉煌皆在皇帝一念之间。

如果能早点清醒君心难测便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宋吟屈起手指轻扣紧闭着院门，四下寂静之时颤抖道：“阿娘、爹，陆敞哥哥我回来了。”

门没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吱呀——”木门发出来自于岁月的悠长叹息，全貌重新落入宋吟眼中时他呼吸微滞。

石榴树边的秋千，水井旁的摇椅，甚至是挂在房檐边随风飘荡的铃铛，他记忆中与父亲一起搭的葡萄架仍在，虽只是老旧了点却与院外的景致截然相反。

宋吟立即意识到这里是有人固定时间打扫的，他跨入院子的同时被门槛绊了下，踉跄着走至葡萄架下的石桌用手一摸，桌面只覆盖着薄薄一层灰。

积雪整齐地堆在院中等待阳光照射融化，打扫的人甚至还有心地做了雪人造型。

这一代的人已经完全遗忘了封氏的存在，或许有老一辈记得封氏当年的辉煌可谁还会跟皇室对着干呢，此情此情唯有一人仍在执着。

李飞淞，又是李飞淞！

进屋后看到寝具茶具一应具有，屏风都是宋吟喜欢的类型，当下气得他头昏脑涨。

他躺在床边把手放在剧烈起伏的胸膛，等彻底平静后才勾着窗帘之中的珠帘把玩。

人唯有失去才明白拥有的多么珍贵，宋吟正在用一生的愧疚惩罚自己，而单是愧疚也不能弥补他对封氏的亏欠。

他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推卸责任让自己过得高兴点的理由，只能保护着即嬴宫免受风雨飘摇。

审讯时也见了为袁相宜诊治的女医，女医想到袁相宜便眼泪不止，宋吟听着都觉得伤心。奶娘招供时提及袁宁宜做事谨慎，家中会每隔五日来些陌生人，那些人经常化妆成修缮府邸的工匠到大小姐的院子整理陈年家具。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要管好自己的耳目，主家想做什么除非开口其余的都不说不问。”奶娘说。

袁宁宜曾提到在袁相宜怀胎之中做手脚，大抵就是这些伪装成工匠的人，可明明身怀灵力为何要正大光明地走入袁府。

不留痕迹不是更好吗？

不对，宋吟想，让袁宁宜做得天衣无缝对于曾城禄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他利用袁宁宜便要给皇族留把柄，到时顺藤摸瓜将袁宁宜处死，他紧随其后坐收渔翁之利。

妖族在长安之中牵扯太深，宋吟担心毕于添那只狐狸也有参与。

奶娘还说隐约听到过袁宁宜对什么人说：让那些东西在长安藏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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