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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当熟悉的人逐渐离去，生者才会感到时间匆匆流逝，如稍纵即逝的暮色，生命的美丽全都蕴含在那抹紫红的晚霞中，随着日落西山而逐渐隐匿入黑暗。

青山仍在，风景依旧。

即使再难以割舍的感情，也会因事到临头而趋于平静，其实没有谁离不开谁。

伏羲广场全毁，数道盘龙柱皆因阵法断裂，附着在其中的灵智奄奄一息，须得好生供养多年，方可恢复活力。

弟子们的遗体会逐渐有家人前来领回，孤儿葬在后山。身着素衣的凡人，在见到自家孩子时，放声痛哭，声音传得遥远，宋吟在山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漫天飘荡白色纸钱，白绫覆盖着遗体，刺鼻的香火燃起的烟，将山间的寒冷相隔，使得地面温度回暖。

山巅终年飞雪，雪花颗粒分明，宋吟用秦逑的丹炉炼了整日的丹药。

“我们的人手不够，凡人悲伤过度，晕厥后我们无法腾出人手照顾。”宋吟负手对屠双道，“将这些丹药分发，凡人吃下便能省我们许多力气。”

屠双捧着名单，边说边用笔勾画，“按照师兄的吩咐，分发给战死弟子的银钱，已从库中取出。”

“在这之后，我又清点了存粮。”

“之前担心不够吃，过冬时会暂时短缺，现在……现在还有多余。”

他说不下去了，低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眶，继续道：“山下受灾农庄颇多，陆师妹的父亲组织统计，大约后日便能呈递上来。庇佑庭偷袭时，有人提前来打探过消息，幸好庄子里的农户留了个心眼，上报巡逻弟子。秦逑师兄觉得不对劲，便提前打开了地下密室，我们所有研制中的法器才可保留。”

“庇佑庭大肆兜售药粉，朝廷国库空虚。我们宣战，皇帝自然会趁此时机，剿灭明面上流通的药粉。”

李缘君比谁都聪明，既想与即嬴宫这方交好，又不愿意得罪庇佑庭。

药粉流通，朝廷内部大抵存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更甚者，凭借其权力插手生意，以获得脏钱填充自家银库。

逼着朝廷站队不容易，归根结底是匈奴一事。匈奴曾兵临长安，中原苦匈奴已久，若不能将敌人置于死地，便得始终占于上风，方可立于不败。

入夜，宋吟被渴醒时，正欲起身找水喝，唇边却被抵着什么温热的东西。随后，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萦绕鼻翼，清冷淡漠的女声自他耳边传来。

“不告诉过你，睡前要在床头留一杯水吗？”

宋吟有半夜爬起来喝水的习惯，幼时是嬴疏帮他放盏茶，秦逑进山，便是秦逑留心。后来，后来变成了虞阙，虞阙喜欢让他喝点蜂蜜水。

“师尊还是喜欢喝茉莉花茶。”宋吟双手捧着茶盏饮尽。

嬴疏挂在发间的铃铛，随着动作而发出脆响，金色长发似海藻般柔顺，月光下散发着粼粼波光。

“修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几分。”嬴疏接过茶盏，顺势两指贴上宋吟的脉搏。

“不错，现在使用忽骤，也不会造成当年损伤心脉的后遗症了。”她收回手，缓缓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吟愣了下，随后低头，凌乱的发丝顺着肩头滑落。

嬴疏勾着他的发丝，须臾，又道：“你体内有别的气息。”

什么？宋吟正欲说什么，听嬴疏蹙眉道：“你和虞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愧是师尊，一语中的，完全不给人缓冲的机会。

“不可以吗？”宋吟反问。

嬴疏被宋吟问得语塞。对于她的问话，宋吟从来都是温顺恭敬。他对她将他带出地府一事，重新塑造肉身，饱含着感激之情。

这是宋吟第一次答非所问。

嬴疏觉得新鲜，仔细端详着宋吟的脸。她这个弟子，似乎是长大了，眼神变得更坚定，举手投足都比当年多出几分莫名肃杀的气质。

倒像是在地府初遇，封颂仪带给她的印象。

修仙的方式多种多样，双修也是提升修为的一种。

宋吟虽没怀着与虞阙双修的心思，但肉体亲近交融，彼此的灵力中总会留下对方的印记。

嬴疏方才进门，便立即感受到了宋吟的不同。

她遗憾道：“就不该让虞阙上山。”

“但皇帝的目的，其实就是送虞阙修炼，我说的没错吧，师尊。”宋吟的神志稍微清明了，说话也更利落。

他本想从嬴疏的面部表情中，找到什么他好奇的事，然而嬴疏巍然不动，说：“能体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看你心无负担，见李飞淞后倒比从前还要豁达几分。”

宋吟：“他还耽溺于过往，将我家园子里的梅花都偷了去。遇见虞阙后，弟子倒觉不如向前。”

不顾一切地向前，再也不要回头，远处是黎明或黑暗，日子总是会从跌至谷底，然后逐渐顺遂。

“你能想开最好。”嬴疏替宋吟掖了掖被角，道：“还早，再睡会吧。”

宋吟问：“生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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