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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宋吟说，不行。

“国难当头，即使长安也无法全身而退，此等情形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

李飞淞变了，这是宋吟最首先的意识，很快他想到，大抵李飞淞就是这样的人，他当年被猪油蒙心般没看明白。

日光将整个江曲殿照地温暖亮堂，院里的红梅仍在，宋吟只瞧一眼便挪走视线，再过不久红梅又会开放，天地变颜色时，这些红梅还能幸免吗？

入夜时分，宋吟收到了严泗水亲自送来的一人多高的木箱。

木箱是用上好的檀木做的，四角甚至雕刻些简单却精致的花纹，宋吟围着箱子转了好几圈，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谨慎地将盖子打开。

……

“宋公子回封氏府邸了。”

灯油枯竭，严泗水添加灯烛时禀报道。

李飞淞推开窗户，飒爽的风扑面而来，他遥望月色淡道：“你看，他现在连恨我都觉得是累赘。”

严泗水：“太上皇怎么能这样说，老奴瞧着宋公子还是很在意您的。”

李飞淞喉头滚动，旋即无奈地笑道：“你这个老滑头，尽挑我喜欢的话说。”

那木箱中的，是李飞淞着人翻找出来的封氏全族牌位。

颂仪幼年时，并不觉得去祠堂参拜有何作用，人死灯灭，死了就是死了，哪里还会保佑生者的安康。

现在宋吟却明白为何家族将祖宗，将族人看得那样重。

就好像是家中有长辈，长辈会召集子女携带他们的子女一道用餐，这叫做家族聚会。老人维系着整个氏族的亲情，一旦老人逝去，子女们各自有家，时间一长感情便会变得格外寡淡。

如果不多加维护，过不了多久就会与陌生人无异。

偌大的家族，封氏祠堂中的祖宗凝聚着所有人血缘，唯有某种看不见的主心骨的存在，才能令人心齐聚不再涣散。

拜祖宗的另外一层含义，是希望家族绵延百代兴盛如初，仍牢记家训严以律己。

宋吟拖来还完好的木桶，在井中打水，然后用帕子仔细地打扫着封氏祠堂。

他沉默地踮起脚尖去将被虫蛀，破败残损的帘子拆下来，用带来的新的替换。

没有借助灵力，即使是上梁悬挂什么东西，也都是找梯子缓慢小心地爬上去。

那时这里是由兄长定期打扫，他做些琐碎的倒水洗帕子的活。

祠堂不许插科打诨胡闹，表兄们与封陆敞小声讨论先生在课堂之中布置的功课，表姐带着弟弟妹妹坐在廊下晒太阳。

封氏百年，最终败在颂仪这一代。

家族兴衰这种事情，宋吟所受过的教导中并不是没有提及。

甚至父亲的忧虑也会时常写在脸上。

枪打出头鸟，封氏树大招风难免被皇帝忌惮。

走上坡路时，意气风发百步穿杨，而没有人能一直站在巅峰，很快便会因为骄傲而不得不被中伤。

封氏给颂仪的教导是——成王败寇，活一遭理当快活一场。

世家子弟的想法与普通人家不大一样，所以宋吟理解李飞淞的心思，他恨他却又理解他。

而这份复杂的感情，也是令他和李飞淞背道而驰的原因。

“你来了。”宋吟忽然说。

他耳边感受到了一缕有别于寻常火焰的温度，没回头，仍认真地擦拭着牌位。

鸣凰道：“嬴疏为了你能活下去，将内丹送给你，我是来取走她内丹的。”

宋吟的指尖划过封氏二字，“师尊送给我的内丹，即使是神也没有强取豪夺的道理。”

“灵脉溃散，神也会遭受极强的冲击，你怕自己死才将拯救苍生的责任强加在我身上。”

“为了凤旻，你也不会这样做。相反，还要帮助我彻底掌握栓天锁。李飞淞献祭时，你会在场为我护法对不对。”

堂内太暗，鸣凰屈指一弹，悬浮在空中的火光立即照亮所有光明无法触及的缝隙。

她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和聪明人说话总是令人觉得不舒服。”

宋吟：“现在呢？”

鸣凰笑了，“现在也是。”

“因为神不喜欢被猜忌，也更不愿被凡人或者是其他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灵勘破心思。可世上聪明的人千千万，神还是要依靠他们稳定三界平和，这些人组成等同于神执掌大地的权力般，利用那些便利制衡四方。宋吟双手扶着膝盖，蹲久了他有点头晕。

他说话时，鸣凰皱眉却并未反驳，证明他说进她心里去了。

“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想拯救苍生，相信高贵的神还需纡尊降贵地哄着我。”

宋吟学鸣凰说话的语气，道：“宋吟，你不是想和虞阙在一起吗？你身上的功德根本不足以抵消你所犯的罪孽，没有未来还要如何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嬴疏为你而牺牲，难不成你要搭上嬴疏的期许而目光短浅地活几十年便满足吗？”

宋吟恢复原音，“其实师尊想要我做的，只是无忧地在即嬴宫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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