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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慕幼幸不是孤儿吗？”宋吟说。

慕其华接过宋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肩头的雪水，道：“还在学堂时，爹娘拜托他照顾我。兄长功课很好，我在学堂里是差生，没少被他教训，后来家中干脆让我与他拜了把子。”

八十一阁家族盘根错节，慕幼幸孤身一人在其中如同浮萍般，虽有阁主照拂，却始终不得重视。直系子弟与他称兄道弟，倒给他未来协助少阁主奠定了基石。

慕其华与宋吟交谈的神色举止，倒像是慕幼幸还活着般，对于兄长的事，不避讳，不刻意。

某个人的逝去，并不会对庞大的家族造成多少影响，八十一阁仍日复一日地平稳运作，除去特别亲近的人，慕幼幸这个名字很快便会被遗忘。

出发前一日，虞阙才匆匆赶回，宋吟坐在红池边喂仙鹤，遥远地看到身着一身红衣，身量高大的人御剑飞来。

他低头摊开手掌，对仙鹤说：“没了，今天没得吃了，自己出去找食吧。”

仙鹤绕着宋吟转了几圈，振翅凌空离去。

“怎么不回屋里？”虞阙快走几步，将手中拎着的纸包递给宋吟。

宋吟眼前一亮，“糖葫芦？”

“大雪封山，各地的路都被雪埋了，朝廷因雪灾在早朝闹了好几日。”虞阙说，“赈灾粮发布出去，皇帝险些气得瘫在床上没起得来。”

“后来呢？”宋吟问。

虞阙是在解释他为何去了这么久。

“后来盛广厦带着禁军出去，调了附近几个大营清官道，官府张贴告示，招募壮丁去河道破冰。”

宋吟：“那你……是被充劳力了吗？”

虞阙点头。

回宫第一日，虞阙便与李缘君在御书房吵了一架，李缘君摔杯子他砸书，门外站着的宫人一个都不许入内。

李缘君骂虞阙不孝，气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虞阙被打得唇齿渗血，将血沫子咽下后冷笑道：“父慈子孝，你算个屁。”

皇帝扪心自问，他这些年也没少顺着虞阙的意思来，为了缓和父子关系，即使虞阙僭越，他也咬咬牙忍了。

但硬石头怎么也捂不化，他气得指着虞阙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知道朝里的大臣们是怎么私下讨论我与你的关系的吗？”虞阙讥讽道，“说我是你的私生子，是你在外一夜风流的产物。或者我根本就是你养的男宠，锦衣卫能随时出入内宫，召幸更方便。”

“荒谬至极！”李缘君怒道，“你给朕闭嘴！”

“小时候我是把你当过父亲，可你呢？你爱我母亲，却把她始终安排在永巷，母亲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永巷的生活有多苦吗？”

“母亲死后，你再也没来看过我。永远都是宗政朔，我对着他那张脸，从他眼睛中看到自己，哭得像个躲在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吃的耗子。”

“宗政朔说，你爱我，你爱母亲，可当她死后尸骨被人带走的时候，你又在哪呢？李缘君，你告诉我，你又在哪？”

年幼的孩子抱着母亲冰凉的尸首，他听到隔着一道宫墙后，有人奔走相告某位后妃为陛下诞下龙子，陛下现在高兴地不得了，正在大行封赏。

虞阙头疼，耳鸣伴随着心脏的剧烈疼痛，外界的纷乱似乎将他隔了起来，他恍惚看到母亲抚摸着他的脸，对他说要好好活下去。

越是与李缘君吵，脑海里已经模糊的记忆刷新的速度便越快。

他曾经是真的当李缘君是父亲。

无关他是否是皇帝，掌握多少权力。

父亲就是父亲，是能在风雨时停泊的港湾。

虞阙捂着耳朵拒绝听李缘君的教训，他趔趄着摔倒，很快被李缘君抱住，两人颇为狼狈地跪在一处。虞阙撕心裂肺地哭，李缘君无声地落泪。

仿佛这样哭，就能将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有那么一瞬，虞阙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李缘君还是他眼中最慈爱的父亲的时候。

“阙儿，你想要什么，父皇都会不惜一切地给你。”李缘君双手颤抖。虞阙太像阮提音了，就连性格都很像，一旦选择离开一个人，便会毫不留情地连头也不回。

虞阙哽咽，“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父亲，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娘还给我。”

如大坝决堤般的情绪，终于于此时抵达顶峰，虞阙无意识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叫李缘君父亲，可李缘君根本担不起这个角色。

他作为皇帝，可能是成功的，作为其他人的父皇也是合格的。

在宋吟看来，虞阙的情绪始终很稳定，稳定到超乎同龄人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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