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抉择
夜半，广陵，济世堂。
“大夫！大夫！”
小伙计被叫喊声吵醒，他睡得迷迷煳煳，口中嘟囔一声“谁啊”，还是趿上鞋子去打开了大门。
一个中年女子搀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站在外面，见到门终于打开，不由得哭了起来，“快给我丈夫看看吧，他刚才起了个夜，突然就吐了好大的一口血，接着就昏了过去，一直不醒。”
小伙计的瞌睡顿时散到了九霄云外，他帮忙将男人扶了进来，立刻去后院喊了大夫来。
甄有望是今夜的值守大夫，他听了小伙计的陈说，火速套了衣裳来到前堂，越是诊脉，脸色就越是凝重。
这脉象恍若浮萍一般上下飘动着，轻虚得很，仿佛一扯即断。
甄有望问女子：“他上一顿吃了什么？这几日的身体如何？今夜之前，可有什么前兆？”
女子如实说了，又想起一件不知算不算要紧的事，道：“不过他近来总是嗜睡，好几次都说身子乏力，是我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他是故意找理由偷懒，不愿意干活。可说来也是怪，我这近半个月来也是如此——”
“大夫！”
堂外有个声音突然就打断了女子的话，几双眼睛循着一看，只见一年迈老汉搀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来，“大夫，我儿子夜里突然呕血不止，如今昏过去了！”
甄有望看着那位耷拉在他身上的年轻人，心底不由得“咯噔”出响。
又是呕血和昏厥？
他赶紧让老汉将人扶了过来，看过脉之后惊讶地发现，这两名昏迷的患者竟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脉象。
“他上一顿吃了什么？这几日的身体如何？今夜之前，可有什么前兆？”
甄有望将方才问女子的话又重复着问了老汉一遍。
老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回想一番后摇头道：“没见着有什么异况啊。大夫，我儿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甄有望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可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病患，实在是太为奇怪了，他看着这两人，心里若有若无地产生一种猜测。
“小安！”他吩咐小伙计，“你赶紧去就近的其他医馆，看看有没有出现与这病症相似的人。”
女子与老汉原本都是心急如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也想到了一处，问道：“大夫，你莫不是怀疑，这是什么疫病？”
甄有望问他们：“你们二位呢？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女子摇头，“倒是不曾。”
老汉的回答与她相同，甄有望想了想，道：“这人总不能一直昏下去，我来试试扎针，看看能不能先让人醒过来。”
小安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道：“甄大夫，我走了两家医馆，他们那里都有几个这样的病患！据说是几个时辰前来的。”
甄有望几乎能将心底的猜测坐实，他又吩咐：“你现在赶紧去卢大夫家中，将这件事告诉他，就说，我怀疑这是什么不知名的时疫，让他立刻去府衙报案，别耽误。”
小安再次离开，女子与老汉都慌了，“大夫，这时疫会染人吗？”
话音才落，济世堂外来了第三名患者。
饶是甄有望再如何镇定，可在看到这又一名病患时，眼中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慌乱。
一股无形的阴影正缓缓地将广陵包裹其中，宛如刽子手高举于头顶的锋利大刀。
临近榆同，几匹飞驰在官道上的快马稍稍放慢了速度。
“跑慢些跑慢些。”褚师然苦不堪言道，“可真是要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与他同乘一骑的管童也说胯下磨得疼，白逸行看看前路，道：“那就慢些走吧，这里我来过，倒是熟悉。”
珞珈峰事毕之后，杨之行与他们做了辞行，他积压在心中几年的事情终于了了，决定回之前的客栈去隐居，至于往后如何，再看天命。段通本来想同他们一起去上京，可白逸行说他身份尴尬，最好不要贸然前往，硬是将他赶回江宁去了。
同行一路，最后只剩下阿莱骨和这对师侄。
前面就有一家茶摊，褚师然一见，下了马就大摇大摆地过去，先叫了热茶和茶点。
梁含笑看着他这模样，不由得好笑，“之前着急催着我们赶路的是你，如今叫苦不迭的也是你。既然清楚自己不行，那就别急，慢慢走。”
褚师然瞪他，“谁不行了？我行得很！”
梁含笑懒得与他再辩，倒是默默地又让摊主加了几份茶点。
摊主看到白逸行放在手边的剑，又见褚师然和管童这一老一少两人，便猜测他们是走人镖的，于是随意攀谈起来：“几位客官打哪儿来的啊？是要走榆同关口去辽国吗？”
“是啊。”白逸行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余的字眼。
“辽国眼下安宁，去了也好。之前啊，我听说江夏郡起了一场病乱，后来似是治下来了，可昨日啊，又有从南边来的人说，广陵不得了了！”
白逸行与梁含笑同时一愣，旋即异口同声问道：“什么不得了？”
褚师然也问：“你说哪儿？广陵？”
摊主看他们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顿时竟然有种优越之感，说道：“是时疫啊！听说染了病的人个个都是吐血昏迷。”
白逸行心里一凉，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摊主道：“已经有好几日了吧，我还是昨日听路过的镖队说的。他们打江宁来，说现如今啊，人人都要逃离广陵，就怕也染上这疫病！”
“不是疫病。”梁含笑低声喃喃。
仅凭这症状，他就能全然肯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疫病。
白逸行捏着拳头在桌上用力地垂下，恨声道：“还是晚了一步。”
摊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问道：“什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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