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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见两休言①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纳兰性德《虞美人》西雅图四月末尾的黄昏，红日西沉，彩霞漫天。濒临太平洋的胡安德富卡，港湾中帆樯倚立，舳舻千里。岸边..塔楼高耸，许多扛着沙包的码头工，光着膀子，肩颈上挂着白布，与沈莺晚，杜斯寒他们一块儿拥在舷梯口。在历经了53小时40分钟的辗转跋涉后，神疲力倦，几近虚脱的沈莺晚与杜斯寒终于如愿，登上了归国的邮轮。沈莺晚无精打采地拾阶独倚在轮船的公共甲班上，手里捧着本画册，抵在胸前，铅笔落纸，一皴一皴，下意识地就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黑白背影。虽然画技稍显生涩，线条之中仍浅现着孤傲与风雅。顾盼所及之处，近旁的美籍旅人，三五成群，有人说着英德国是，有人聊着文艺复兴，斯托夫人，还有侧身虚扶着阑干的杜斯寒…五六位披着大氅的金棕色鬈发女郎崇拜地围绕着他，听他油嘴滑舌地打趣着临床X射线，人类ABO…待话题结束时，轮船已驶入了白令海峡。海鸥无声，逆风展翅。杜斯寒西服挂在肘间，轻飘飘地扳了扳被海风吹得歪斜的领结，上半身的重量压着双腿，走回舱房，路过沈莺晚身旁时，略略扫了眼她纸上，描摹着的笔作，挑着眼尾，戏谑道：“画的这是七哥？”沈莺晚发着愣，啪得一声合上了画册，窘得脸面滚烫，说不出话。眼神从杜斯寒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飘过，像是在看某个「登徒子」。杜斯寒瞅着她若有所思，启唇即止的神色，会心地笑了笑，知道是自个儿适才寻花问柳时，那些仿若轻浮的举止让她误会了什么：“沈小姐，我杜斯寒八面玲珑，但不至于如此不着边际。”杜斯寒审视着她影影绰绰的憔悴，忍不住叹惋：“沈小姐不去歇一会儿？五六日未歇，你这般熬着，怕是伤身。”“不打紧，熬着熬着便也清醒了。”沈莺晚弯了弯眉角，音量压得很低，似乎满不在意。困着，累着，总好过仰卧着，梦魇缠身，欲呼不出…杜斯寒听着，无奈地挠了挠头，斟…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纳兰性德《虞美人》
西雅图四月末尾的黄昏，红日西沉，彩霞漫天。
濒临太平洋的胡安德富卡，港湾中帆樯倚立，舳舻千里。
岸边..
塔楼高耸，许多扛着沙包的码头工，光着膀子，肩颈上挂着白布，与沈莺晚，杜斯寒他们一块儿拥在舷梯口。
在历经了53小时40分钟的辗转跋涉后，神疲力倦，几近虚脱的沈莺晚与杜斯寒终于如愿，登上了归国的邮轮。
沈莺晚无精打采地拾阶独倚在轮船的公共甲班上，手里捧着本画册，抵在胸前，铅笔落纸，一皴一皴，下意识地就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黑白背影。
虽然画技稍显生涩，线条之中仍浅现着孤傲与风雅。
顾盼所及之处，近旁的美籍旅人，三五成群，有人说着英德国是，有人聊着文艺复兴，斯托夫人，还有侧身虚扶着阑干的杜斯寒…
五六位披着大氅的金棕色鬈发女郎崇拜地围绕着他，听他油嘴滑舌地打趣着临床X射线，人类ABO…
待话题结束时，轮船已驶入了白令海峡。海鸥无声，逆风展翅。
杜斯寒西服挂在肘间，轻飘飘地扳了扳被海风吹得歪斜的领结，上半身的重量压着双腿，走回舱房，路过沈莺晚身旁时，略略扫了眼她纸上，描摹着的笔作，挑着眼尾，戏谑道：“画的这是七哥？”
沈莺晚发着愣，啪得一声合上了画册，窘得脸面滚烫，说不出话。
眼神从杜斯寒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飘过，像是在看某个「登徒子」。
杜斯寒瞅着她若有所思，启唇即止的神色，会心地笑了笑，知道是自个儿适才寻花问柳时，那些仿若轻浮的举止让她误会了什么：“沈小姐，我杜斯寒八面玲珑，但不至于如此不着边际。”
杜斯寒审视着她影影绰绰的憔悴，忍不住叹惋：“沈小姐不去歇一会儿？五六日未歇，你这般熬着，怕是伤身。”
“不打紧，熬着熬着便也清醒了。”沈莺晚弯了弯眉角，音量压得很低，似乎满不在意。
困着，累着，总好过仰卧着，梦魇缠身，欲呼不出…
杜斯寒听着，无奈地挠了挠头，斟酌着吐出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放宽心，七哥应该无事。”
“为何？”沈莺晚猛地抬头睨视着他，不解其意。
“方才与人闲谈，发现这艘船上，有三四位在华尔街供职的证券经纪。其中一位，他的朋友是北京方面重金聘请的金融顾问。据他收到的消息，国内首个证交所的成立准备会昨日已在汉口如期举行。”杜斯寒回道。
“是七哥主持的那个会议吗？”沈莺晚微诧，眼瞳里由生着光华，难以自持地促问道，“会议没有延期…这是不是意味着，七哥无碍？”
“依七哥在业界的地位，若他有缺，会议不可能不受影响。毕竟…短时间内有资格替代他的人，凤毛麟角。”
海水满盈，碎浪如缎。
沈莺晚环着臂腕，莞尔松了口气。
转而垂眉覃思了片晌，睇着杜斯寒道：“杜先生，抱歉…刚是我狭隘，曲解了你。”
杜斯寒偏目舔了舔唇角，跅幪抿笑道：“沈小姐，与你传授个经验。成熟男人的搭讪并不存在临时起意，空穴来风，大多都是蓄谋已久，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1918年七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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