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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赤心事家国③

深夜十点二十八分，华商银行公会大厦顶层适才结束了一场商务洽谈会议。“七爷，同外商银行的合作协议已经准备妥当了。顾副会长今日下午传来消息，汇丰、渣打、怡和、太古等十二家美英德洋行合作意向明朗，符合签约条件，已可推达下一阶段。”“转告顾副会长，乘胜追击，尽快敲定。”会长办公室的柚木桌案前，霍裴东倦懒地交叠着双腿，身靠椅背，揉了揉颈脖。男子微微抬额，适巧撞着他几欲罢战休兵的神色，涌至嘴边的话，蓦然稍顿。霍裴东转了转拇指根部的老种翡翠扳指，眯眸睨了他一眼，遂知他言犹未尽：“还有什么问题？”“七爷，近日卑职调查霍裴恒时发现，此人的社会关系比我们想象中似乎更为复杂。”霍裴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述。

深夜十点二十八分，华商银行公会大厦顶层适才结束了一场商务洽谈会议。

“七爷，同外商银行的合作协议已经准备妥当了。顾副会长今日下午传来消息，汇丰、渣打、怡和、太古等十二家美英德洋行合作意向明朗，符合签约条件，已可推达下一阶段。”

“转告顾副会长，乘胜追击，尽快敲定。”

会长办公室的柚木桌案前，霍裴东倦懒地交叠着双腿，身靠椅背，揉了揉颈脖。

男子微微抬额，适巧撞着他几欲罢战休兵的神色，涌至嘴边的话，蓦然稍顿。

霍裴东转了转拇指根部的老种翡翠扳指，眯眸睨了他一眼，遂知他言犹未尽：“还有什么问题？”

“七爷，近日卑职调查霍裴恒时发现，此人的社会关系比我们想象中似乎更为复杂。”

霍裴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述。

“他不仅同军政两界结交甚广，更与青帮帮会头目黄金荣关系匪浅。”

“那群乌合之众？”霍裴东目光猛然扫向他，接着蹙了蹙眉心。

“是。”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镜架，叹息道，“民国六年十一月，您赴美公差期间，他曾同中南?丝厂总经理朱敏章因租用静安寺土地发生激烈矛盾。而正值两人争锋相投，僵持不下之际，朱敏章突而被人持枪绑架。

即使朱家人最终交付了巨额赎金，朱敏章获救时也依旧被击成了重伤，入院抢救了两日后，便不治身亡，秘密发丧。而其始作俑者，就是黄金荣。”

黄金荣——那时的他时任淞沪护军使衙门上校督察，这些年于上海滩，更是无恶不作，无孔不入。尽管他从未拜过老头子，开过香堂，但却凭借着胆高势大，自称是「天字辈」青帮四大亨之首。

朱敏章之死，显然…他是在为霍裴恒肃清障碍。

霍裴东沉了沉眸，薄唇俨然抿成了一条直线：“知不知道，霍裴恒同这些亡命之徒做了什么交易？”

“还在查…”男子低低咬了咬嘴角：“七爷，您对帮会素来态度敷衍。我们与外商银行的这份合作协议显然会严重威胁到霍裴恒的利益，他定不会坐以待毙。卑职是担心您的安危。”

静月蔼蔼，帘隙三叠。

浅鸿疏影下，男人下颚幽邃的轮廓凌凌折出了一道锐利的棱角。

霍裴东浸着身，沉隐于迢迢黯冰之中。

助理担心着他的安危，但他顾忌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阽亡。

稍作沉默后，他敛思对男子扯了扯嘴角：“我会多加注意，霍裴恒那儿，你继续替我留心着。”

语落，他视线掠过男子睑下的肿袋与青影，又瞄了眼牗外的天色，也不忍再拖他的时间。

“好了，这段日子你也很是辛苦，今晚我值班，你早些归去休憩。”

“七爷，您业已熬了快半个月了。明日您行程甚满，今晚还是卑职值班吧。”男子的神情中淬着坚持。

霍裴东挑眉望着他，思忖了半晌，淡淡颔首表示了应允。

“让你受累了。有情况，随时同我保持联系。”

霍裴东立身抄起了挂在案旁木架处的呢绒大衣，挑在肘间。

男子见他信步往门外方向走，便识趣地右退闪开身。

然而正当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霍裴东倏然于他身侧滞下步子，讳莫如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外，有时间将我赫德路的那套匈牙利式公寓，转到你名下。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男子闻言，诧然地正眸望向霍裴东，似是欲确认。

他自十九岁起，已追随了他数年。虽知七爷待忠诚实干之人素来慷慨，但竟有幸能得如此厚礼，不禁着实令他感到有些许受宠若惊。

夫人的意思…

男子摸了摸后脑勺，琢磨着这末尾的五个字，忽而思及自己先前说道「卑职担心您安危。」时，霍裴东的表情，他顿然晓悟了霍裴东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这是霍裴东在替沈莺晚笼络人心，亦是在变相知会他——日后万事作思虑考量之时，切须以妻子沈莺晚为先。

他连忙躬了躬身，改口致意道：“卑职谢七爷与夫人栽培。”

?

月下千重楼，西风攒旋扑牗。

霍裴东驱车返回至公馆时，已快过丑时。

四无人声，声盘树间。

他行至卧房前，适才悄然推了半条门缝，便见床角的那盏壁灯，潜过精巧的玻璃罩，漾了一地浅橘色的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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