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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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苗郁的职业生涯算得上中规中矩。她代理的大多是民事案件,在工作中与警察打交道的机会少,代理的刑事案件不多,所以手机里也没留下几个熟识的警察的联系方式。在港剧中,由律师陪同嫌疑人问话的情况,在内地根本不可能发生。只是没想到,苗郁律师也有被警察询问的一天。

返回酒店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苗郁看见有好几辆警车停着,车顶上闪着蓝光的救护车格外刺眼。苗郁和齐思贤刚踏进大厅,就有警察迎上来:“是苗郁律师吗?”

苗郁很镇定:“我就是。”

警察向她出示证件,言语也很客气,直接把她带到9楼,进了离宴会最近的包厢里:“苗律师,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

直到此刻,苗郁还一头雾水,头也一圈一圈地晕。唐博雅只告诉她,酒店里出了事,警察正在到处找她。苗郁直觉不妙,立刻让唐博雅转告警察,自己很快就到。但无论苗郁怎么追问,唐博雅也说不清楚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包厢里已经有两名警察,神情严肃。苗郁强压下心头的疑虑,问:“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酒店?为什么要问我的话?”

“苗律师,就在一个小时前,在这条走廊上的某个包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苗郁愣住了,下意识重复:“尸体?是谁?”她开始慌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冲。从法律上说,她与沈冲并未离婚,还是夫妻关系,只有沈冲出了事,警察才会急着找自己。

年长的警察姓徐,约莫四十岁,他一直在观察苗郁的神情,没有回答苗郁的问题:“苗律师,你认识冯佳梦吗?”

这个名字很刺耳,苗郁的眼神冷了冷:“听过这个名字,知道这个人,但是认识说不上。”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苗郁皱眉,虽然很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开口道:“没有直接的关系。她插足了我的婚姻,还把她和我丈夫……嗯,我和他正在离婚,法律上来讲他还是我的丈夫……她把她和我丈夫的亲密照发给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苗郁神情很平静,眼神没有多少波动。刘警官点头:“这样啊。她破坏你的家庭,你应该很恨她吧?”

“恨?”苗郁冷冷地说,“恨一个人是要花力气的。我的精力有限,花在她身上不值得。”

她的回答显然在刘警官的意料之外。两三秒后,他才说:“你今天见到冯佳梦没有?”

见?当然见到了。在聒噪的女律师恶意打招呼的时候,在等待齐思贤的时候,她都“见”了冯佳梦。她站在沈冲身边,扮演完美的秘书角色。一个年轻的女孩,容貌秀美,身材苗条,深红旗袍就像是她的第二层皮肤。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处在天真和世故之间,笑容都带着不经意的骄傲和得意。

刘警官连续问到冯佳梦,苗郁不是傻的,立刻追问:“是冯佳梦出事了?”她面上镇静,呼吸却开始急促。

刘警官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太激动:“是,冯佳梦死了。”

平稳的声音落在苗郁耳里,仿佛是今年第一声春雷的轰鸣。她愣怔片刻,低下了头,理顺了呼吸,才看着刘警官:“你们以为是我杀了她?”真可笑。今晚的论坛,苗郁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就连眼神和她都没有一丝交汇。

苗郁用最简短的话讲述了到会场的经过,刘警官在小笔记本上记下关键词,做笔录的年轻人奋笔疾书。苗郁看了窗外一眼,沉沉夜色下,多彩的霓虹灯闪亮,车灯星星点点,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刘警官问:“今天你与冯佳梦,还有沈冲,说过话没有?”

“我刚刚就说了,没有。”苗郁笃定地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远远地看了她几眼。”

刘警官又问:“没有?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苗郁顿了顿,忽然想起在走廊上和沈冲打的照面。一刹那,她就决定隐瞒下这件事,径直道,“我一到会场,和谁说过话,和谁站得最近,都是有证人的。万佳、唐博雅、齐思贤都能给我做证。”

“那冯佳梦临死前,为什么一直喊你的名字?”

春雷又闪过一个,还伴着撕裂夜空的闪电。苗郁耳边静了片刻,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讶:“她在喊我的名字?为什么?”

“对,很多人都听见了,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刘警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至于为什么,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苗郁没说话,听刘警官继续说:“当然,这并不代表你就是凶手。我知道你是很优秀的律师,不会知法犯法。更何况……”

刘警官没继续往下说,问苗郁另外一个问题:“今天,你有没有留意到,冯佳梦和其他人发生冲突?”

苗郁的眼睛眨了眨,她想起沈冲从小包厢里走出的模样。他一向讲究穿着,但那时,他的样子并不如平日那么精致,衣领有点乱,头发丝也散乱了一点。但在一瞬间,她决定了。

“没有。”苗郁说,“没有看见。”

刘警官似乎对她方才一瞬间的迟疑起了疑心,看了苗郁一阵,说:“苗律师,你刚刚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现在请你在酒店稍微等一下,情况核实清楚,你就可以回去了。”

苗郁站起来,抿抿唇:“刘警官,你还没有回答我,冯佳梦的死因是什么?”

“不好意思啊,苗律师,目前这个还不能透露给你。”刘警官客气地打开了包厢的门,回绝之意十分明显。

公民有配合警方办案的义务,他这个要求无可厚非。坐在大厅里的苗郁心情极其糟糕,背包、手机等东西交给了警察,一时间她连个可以依靠的东西都没有,烦躁不安。唐博雅和宋乾还在酒店里,只是苗郁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唐博雅从另外一间包厢走出来,苗郁急匆匆走去:“小唐,你没事吧?”

唐博雅匆忙在笔录上签了名字:“我没事,我没事,他们就是问我一些问题。”她偷偷看了身边的警察一眼,把苗郁拉到一边,低声说,“他们就问我,你和那个死者冯佳梦认不认识,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冲突。我都说不知道,没有。”

苗郁不由得握紧了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一下。”

唐博雅第一次遇着这种事,有些激动,喋喋不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个人死了,死在靠近电梯的包厢里。警察不说,我还不知道死者叫冯佳梦。他们一直在问我,冯佳梦跟你的关系。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她见苗郁的脸色很不好看,立刻闭上嘴。这时,另外一间小包厢的门打开了,沈冲在警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苗郁和他的眼神,立刻对上了。

苗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眼神压住了沈冲,淡淡地说:“我和她的关系是,她就是沈冲的外遇。”

唐博雅惊讶地张大嘴,看看苗郁,又扭头看沈冲,小心地挪到苗郁身后。沈冲看着苗郁,眼神闪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苗郁发现,沈冲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不知道是这件事,还是这段时间的麻烦造成的。

沈冲终究没跟苗郁说上一句话,在笔录上签了字,扭头就走,带着匆忙和厌恶。苗郁想起两个小时前碰面时沈冲的神情,他到底在想什么。

宋乾刚出了包厢,也急急跑来问苗郁和唐博雅。他和唐博雅差不多,都是在餐厅吃得正开心时,才知道小包厢里发现有人死了。就在这个时候,某个包厢的门打开了,齐思贤的大嗓门立即冲到走廊上。

“陈警官,我觉得你们这样问话真的不科学。我在英国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下英国警方的讯问程序……”

陪同他的警官一脸不耐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反映的情况我会汇报给领导的。好了,没事快回去吧,我们还有事要回局里。”说着,逃跑一般快步离开。

唐博雅已经笑出声来,苗郁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看来,齐思贤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在惹人厌烦这一点上,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第二次踏上回家的路时,苗郁是真的没力气说话了。在宴会厅补充了能量的唐博雅和宋乾一直在后座上讨论今天这事,叽叽喳喳的,倒是增添了不少生气。

唐博雅问:“这女的干吗呀,临死还喊小老师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老师对她做了什么!”

宋乾说:“她是不是有话要对苗老师说?比如对不起什么的。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哪里善了?有个保安为了救她,从窗台爬进去,结果差点掉下楼去。”唐博雅嗤之以鼻,“姓冯的女人到处连累人!我看她就是想栽赃。幸好今天跟她吵架的没有小老师,我们这些都是证人。”

齐思贤插嘴:“我觉得,重点并不在苗律师身上,而在她丈夫……”宋乾听着不妙,一脚踢到驾驶座后背,暗示他赶紧闭嘴,齐思贤半偏过头,直愣愣地问,“哎,小宋你踢我干什么?”

唐博雅对宋乾无声地比个口形。宋乾看懂了,他们的齐老师,注定要孤独一生。

苗郁开口了:“你们今天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虽然她看不见,但唐博雅和宋乾还是同时乖乖地点头,只有齐思贤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我不累,我可以陪你聊会儿天。”

唐博雅幽幽道:“老实人是怎么死的,知道吗?”

都知道答案是“笨死的”,但苗郁已经没有力气扯出一个笑脸。到了小区,唐博雅帮她把纸箱搬到了家,苗郁冲她微笑:“谢谢,早点休息。”

“小老师,你也是。”

守在阳台上,看唐博雅上了齐思贤的车,小车闪着红灯驶离小区,苗郁这才坐到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酸痛感渐渐浮上来,似乎要抽离积蓄在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今天,可真是波折。

睡觉是最大的奢侈,苗郁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数了水饺又数羊,睡意才像夜晚的潮水爬上沙滩一样,慢吞吞地涌来。在将睡未睡之时,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个问题,明明白白地浮现出来。像有人在沙滩上写了字,却永远不能被潮水带走一样,清晰可见。

冯佳梦为什么要喊她的名字?

这一晚,苗郁睡得极其不踏实,冯佳梦的脸就在睡梦中浮浮沉沉,时而微笑,时而冷酷,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看她。苗郁猛地从梦中坐起,喘息了好一阵,才摸索着开了灯,发现自己满头是汗。

难道冯佳梦认为,是自己杀了她?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就算她有动机,在众目睽睽下,怎么杀死冯佳梦?更何况,冯佳梦应该与沈冲时刻不离,她哪里有机会?

苗郁忽然打个寒战。沈冲!昨天冯佳梦死的时候,沈冲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睡意已经挥发在空气中,苗郁裹着被子坐在床头,全身冰冷。早上六点的天边,晨光熹微,凉凉的风钻进铝合金窗框。房间里很冷,刺激得她的头脑格外清晰——她想知道,冯佳梦为什么会指认她?

不过,首先她得知道,冯佳梦是怎么死的。

按时上班的唐博雅有些恹恹。苗郁可以转律所,但是她不能。一想到昨天齐老师在法庭上的表现,唐博雅就觉得前途未卜,打开某APP,开始可怜兮兮地提问:“我是新入职的律师,如果律所倒闭了,在律所挂靠时间没满一年,可以转律所吗?”

在一旁整理资料的宋乾忽然伸过脑袋,偷窥两秒,冷不丁开口:“你放心,要是没工作了,我可以借你钱。”

唐博雅脸一红,猛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用了,我可以啃老。”借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借钱,除非不用还。

“啃老是不对的,靠自己的双手拼一个未来,才是我们光明的前途!”宋乾大概是想鼓励鼓励,一不小心热血过了头。

还在犹豫的唐博雅霎时间决定,下一个工作一定不能是律师,找家公司做法务才是光明的前途,至少同事应该不这么神经质。

就在这时,座机响了。唐博雅连忙示意宋乾闭嘴,等电话铃响过第三声,她才接起来:“您好,这里是衡明律师事务所,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博雅,是我。”苗郁干脆利落地说,“齐主任来了没有?”

唐博雅的肩膀瞬间放松,整个人趴在桌上:“哦哦,小老师啊,齐主任还没来。他昨天说要先去和那个闻什么,闻先生签合同。闻先生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他,请他今天去一趟。”

“签合同?代理合同吗?确定可以签吗?”苗郁问。

唐博雅先点头,后又摇头:“我不知道。齐老师好像说了一句要签合同,但是……”

但是闻鹏不一定是这个意思。苗郁道了谢,很快挂了电话。她看得出来,齐思贤对这个案子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就算闻鹏不愿意,他也会努力说服闻鹏,让他作为闻婷婷的代理人,起诉对闻婷婷造成伤害的人。眼下,要找到齐思贤,找到闻鹏就行。而闻鹏现在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医院。

苗郁在住院部的走廊上,一间间查看,恰好与几个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女擦肩而过。其中有个扎着长头发的男人的说话声落在苗郁耳朵里,和消毒水的味道一样令人不舒服:“我已经打听到了,跳楼那个女孩就住在这家医院。”

“护士说了在哪个病房吗?”

“说是还没脱离危险。”

长发男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瞟了匆匆经过的苗郁一眼,忽然说:“没脱离危险,那就应该在ICU,走,去看看。”

当他们赶到电梯前,苗郁已经按下了关门键,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关在门外。电梯直下到一楼,苗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到ICU病房前。谢天谢地,闻鹏和齐思贤都在,但气氛并不和平。

闻鹏脸上满是怒色:“滚!我跟你说了,我不打官司!”

齐思贤努力说服他:“闻先生,昨天你已经答应考虑一下……你想想,婷婷被伤害得这么深,现在还生死未卜,不让坏人受到惩罚,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我的女儿好好的。”闻鹏不顾护士的侧目,暴怒地挥舞拳头,“你跟你爸一个货色,都是骗子!”

苗郁愣了下,难道闻鹏认识齐思贤的父亲齐伦?时间紧迫,她没空想那么多,打断两个人无用的争执:“闻先生,有媒体人士找到这里来了。我猜测,他们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甚至会打扰婷婷。”那几个人只带着手机,没有摄像机,极有可能是什么新媒体从业者。

她的出现,让齐思贤又惊又喜。闻鹏闻言更是大怒,手指几乎要戳到苗郁的脸:“好哇,是不是你干的?你们想从我这里敲诈钱,敲诈不到就找记者!”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找记者。”齐思贤连忙否认。如果苗郁的出现是惊喜的话,媒体人的闻风而动,就真的是惊吓了。

苗郁很冷静:“闻先生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帮你。”

说话声骤然涌来,苗郁转头,刚才那几个媒体男女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举着手机蜂拥奔来,七嘴八舌地问:“你就是闻婷婷的爸爸?说说你女儿为什么要跳楼呀,她是因为感情问题吗?”

“听说你女儿在学校里有很多男朋友,是因为感情纠纷跳楼的,是这样吗?”

“看这里,看这里,不要不说话啊,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医院的,你倒是说两句呀。”

长头发男人就站在七嘴八舌的人群后面,嚼着口香糖。他的目光在苗郁脸上打个转,见苗郁转过脸,轻轻点头,权作问好。

另外一边,闻鹏惊诧的模样落进他们的手机里,通过流量传递到互联网的各个角落。方才冲齐思贤叫嚷的愤怒换作茫然无措。手机、自拍杆不客气地捅向他,不停地催促“快说快说”。

“我不接受采访,你们快走!”闻鹏突然爆发,满是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挥动双臂想要赶走这群人。殊不知他的举动在这群人眼中,就是绝佳的吸粉利器。已经有人发现ICU关着门,兴奋地想要冲进去,被齐思贤挡下:“你们不能去!”

“你是谁?少管闲事!”女人不满地叫嚣。

苗郁把手机紧紧握在手中,挺身挡在ICU病房前:“请问,你们是哪家媒体?”声音恰到好处地低沉冷漠。

苗郁穿着优雅得体,说话不卑不亢,一股子气势迎面扑去,顿时镇住了场面。这群人才想起自报家门,七嘴八舌一通,苗郁一个都没听清。她一抬手:“停!你们有记者证吗?”

“我们新媒体没有记者证啊。”一头短发的女人举着手机不满地说,“你是谁呀?”

苗郁职业化地一笑:“我们是闻先生聘请的律师。既然你们没有记者证,你们就没有资格采访,请回。”

“你这是妨害新闻自由!”

新闻?自由?这群人怕是新闻三要素、记者的基本素质都不知道。苗郁气势如此沉着,闻鹏不由自主地挪到苗郁身后。齐思贤伸手挡住众人的手机:“请你们不要拍了,你们这样是侵犯个人隐私。”

苗郁根本没理会这群所谓“记者”的发难,直接警告:“根据国家法律规定,没有记者证,任何人不能从事新闻采编工作。齐主任,立刻打110报案,就说医院有假记者,泄露病人隐私。”

自称记者的媒体人们顿时叫嚷起来:“你凭什么阻拦我们?”

“你说我们是假记者,我还说你们是骗子呢。你们没有权利阻拦我们!”

有个小男生试图闯到闻鹏面前,手机高高地举起:“闻先生,你有表达的权利,你不要听他们的,有什么话跟我说。”

闻鹏狠狠地一推那人:“走开,走开,不要打扰我的女儿!”

咔嗒一声,手机落在地上,屏幕顿时出现裂纹。闻鹏愣在原处,忘记把手缩回去。男生大叫:“喂,你扔我手机做什么?我才买的新手机!”

闻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齐思贤立刻把他挡在身后。苗郁拦在叫嚷的男生身前,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走廊前后堆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医院的护士、保安都跑来维持秩序,长头发男人忽然拨开人群,走到苗郁面前,冲她和齐思贤笑了笑,递来两张名片:“请问二位怎么称呼?鄙姓钟,钟远声。”

男人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似随意,风格轻奢。苗郁当即判断,长头发男人应该就是这群人的核心,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名片上印着长头发男人的名字和职务,苗郁草草扫了一眼,没看太清楚。

“喵视频创意总监?”齐思贤双手接过名片,出于礼貌交换了一张名片,“钟先生,你好。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正常的医院秩序,请自重。否则,我会打电话报警。”

苗郁不怎么关注网络上的信息,倒是听唐博雅说起很多。这家视频公司善于炒作,捧红了许多网络名人。难道,眼前这位钟远声就是传说中的幕后推手?

钟远声笑说:“二位是闻先生的律师?有证据吗?”

这人有敏锐的新闻嗅觉,是个厉害角色。苗郁瞥了齐思贤一眼,见他一阵语塞,立刻明白过来,闻鹏还没同意起诉,齐思贤现在的身份,不是闻鹏的代理律师。

这拦不住苗郁。她淡淡地说:“对,我们的职业是律师,但是,我们和闻先生之间有没有代理关系,与其他人无关。当然,如果你是本起伤害事件的直接侵权者,我就会给你出具授权委托书。请问你是吗?”

钟远声眉头一挑,似乎没料到苗郁这般伶牙俐齿。他回头,对几个直播达人笑了笑:“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回去吧。”

“总监?”几个人很惊诧,这个选题多好,发到网络上绝对吸流量,总监为什么要放弃?手机被摔坏的男生不满地说:“我的手机被他摔坏了,这事还没完。”

闻鹏嗫嚅着说:“手机多少钱,我……我赔……”

男生正要开价,钟远声开口了:“公司会补偿你一个手机,这事就这样了,回去。”说完,钟远声没理会他们,转身往走廊外走去,几个人连忙跟上。忽然,苗郁快步赶了上去,拦住他们:“请把刚才拍摄的视频删除。”

短发女孩下意识把手机藏在身后:“你凭什么?”

“闻先生没有授权你们在网络上散布任何与他、他家人有关的视频。如果网络上出现了这些,我们会代表闻先生出具律师函。有什么法律后果,将由你们平台和个人承担!”苗郁双手抱在胸前说,目光迎上钟远声,毫不退缩。

齐思贤也赶了过来:“钟先生,请你约束你的员工。”

钟远声扭头看了众人一眼,众人互相看了看,才不甘不愿地删除了视频。苗郁看着所有人泄气地离开,只有钟远声忽然回头看她,目光颇为玩味。苗郁挺直了腰,回敬了一个淡然冷冽的眼神。

这人是个隐藏在丛林里的豹子,不可小觑。

这种风波来得急,去得也快,闻鹏看苗郁和齐思贤的眼神都变了不少。他还没说上两句感谢的话,医生送来了更好的消息。

“你女儿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现在虽然还在昏迷,但是总体情况是好的。”主治医生说,“就是合并血胸的问题需要留意。”又开了一大堆药,叮嘱注意事项。看着闻鹏费力地听、记,齐思贤忽然开口:“我小时候生病,我爸也是这样的。”

齐思贤的父亲齐伦就是衡明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三年前的一个深夜,他因车祸死亡。想起齐伦兢兢业业的样子,苗郁心底一声叹息,想要离开律所的决心似乎并不那么坚定了。

苗郁和齐思贤陪着闻鹏,护送还处在昏迷的闻婷婷转入特殊护理病房。忙乱之后,闻鹏才对齐思贤道歉:“对不起,齐律师,我以为你是想用婷婷,那个什么,炒作。”

苗郁坐到他身边,轻声说:“闻先生,说实话,我们还是希望能帮到你和婷婷。你真的不考虑起诉?”

闻鹏连声叹气,从破旧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们:“我起诉有什么用?他们说什么轻微不起诉,我还能起诉吗?”

苗郁接过,和齐思贤一起看。这是一张检察院出具的不起诉决定书,上面载明了检察院查明的事实经过和证据证明等,认为武源实施的猥亵行为轻微,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社会危害性,不构成犯罪,决定不起诉。

“他们都说了不起诉,我还能怎么办?”闻鹏愤愤然,“检察院一定是收了贿赂!”

齐思贤连忙阻止他:“闻先生,不能这么说,检察院这么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苗郁打断了:“这个问题,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闻先生,昨天我们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算检察院不提起公诉,你也可以有其他方法给婷婷讨回公道。”

“什么公诉母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懂。”闻鹏又在叹气,“自那之后,婷婷就情绪不稳定了。我跟她说,就是一点小事,你就当被狗咬了,不要整天想。她就是胡思乱想才得了抑郁症。”

苗郁听不下去了。闻婷婷是受害人,她出现了创伤性应激障碍,连她的亲人也责怪她不坚强,难道她还有勇气面对痛苦?齐思贤问:“闻先生,你愿意聘请我们为婷婷打官司吗?”

闻鹏皱眉:“不是不起诉吗?我还能做什么?”

苗郁把不起诉决定书还给他:“这是刑法层面上的,检察院的意思是,武源的行为并没有触犯到刑法。但是……”她强调,“但是这并不代表不能提起民事诉讼。从婷婷现在的状况来看,武源的行为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实质损害,婷婷是可以起诉,要求获得赔偿的。”苗郁尽量详细地给他解释。

闻鹏的眼神骤然亮了:“可以吗?你们,能不能帮我打官司?”听到好消息,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苗郁还没开口,齐思贤就抢过话头,信心满满地说:“当然可以,我们是专业的律师,务必打赢每一个官司。”

“一定能打赢吗?”闻鹏有些激动地站起来,问。

苗郁忍了又忍,忍住想要一巴掌糊到齐思贤脸上的冲动,才缓缓对闻鹏解释:“闻先生,我要提醒你一点,不是每一个案件都有必胜的把握。我们是代理人,可以代表你处理诉讼事务,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并不代表最后的结果,是你一定会赢。”

闻鹏的眼神顿时变得非常疑惑,喃喃地说:“不会赢吗?不会赢……就不要这么麻烦了吧……”

见闻鹏开始了纠结,齐思贤忽然把苗郁拉到走廊另一边:“苗律师,请你过来一下。”

不知怎么,齐思贤的力气使得有些大,苗郁轻拧下眉头,站定了:“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

“苗律师,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医院……”齐思贤思忖许久,踌躇地开口,“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帮我解了围。”

苗郁客气地笑:“齐主任,有什么话请明说。”

“这个案子,我一定要代理。”话的重音落在“一定”两个字上,“当然,我知道苗律师肯定会不赞同,所以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苗郁轻轻拧起了眉。齐思贤好说话,为人处世有礼貌,举手投足有英伦古典绅士范儿。这个案子,就是普通的侵权纠纷,除了证据方面有些麻烦。但是,为什么他这么关心?

“我不是来表明我的反对意见的。”苗郁静静地开口,目光滑过齐思贤清俊的眉眼,眼角余光瞥过坐在走廊另一头的孤单的父亲,“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接这个案子,我可以参与进来。”

她笃定,齐思贤无法拒绝她的好意,毕竟她的经验和能力远超过他。闻婷婷这个案子,困难是有,而且还挺多,但是苗郁不急。再严密的防守,也有薄弱之处,再麻烦的案件,总有漏洞。

齐思贤只是笑着摇头:“不好意思,这个案子我并不希望别人来插手。让我一个人做就行了。”言下之意,他并不希望苗郁参与进来。

这大大地出乎苗郁的意料。她镇定的眼神中出现细小的裂纹,尽管肉眼看不见。她蹙眉:“为什么?”

齐思贤显然不想过多的交流,只是向她伸出手:“苗律师,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只是有些事注定要我一个人去做。谢谢。”

苗郁微微垂眸,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一双言情小说男主角标配的手。她犹豫了下,没有回握,抬头说:“齐主任,我并不是……”

话没说完,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苗郁本不想接电话,但一看似曾相识的来电号码,她果断地按下接听键。

“苗女士你好,我是你和沈冲的离婚案的书记员。”

苗郁看了齐思贤一眼,走到一旁:“你好,我是苗郁。”

书记员似乎轻轻咳了一声:“沈冲刚刚向法院提交了一份离婚协议,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到法院来一趟。”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噼里啪啦的,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许久,苗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离婚协议?”昨天之前,沈冲一直坚称没有出轨,不同意离婚,提出的夫妻共同财产方案与苗郁的方案截然相反。

书记员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疑惑:“是啊,他刚刚主动到了法院,明确表示同意离婚,连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协议都做好了。”

苗郁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沈冲的风格。她马上说:“这样,我尽快赶到法院来,请帮我拖住沈冲。”

挂上电话她才想起,协议上没有双方的签字是无效的,沈冲肯定会等着她。此时此刻,再多的矜持也无用,苗郁奔到齐思贤面前,定定地看他:“齐主任,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能不能帮个忙?”

见齐思贤目露疑惑、犹疑不决的样子,苗郁说:“我不想欠人情。如果你帮我这个忙,闻婷婷这个官司,我一定帮你打赢。”

齐思贤却摇头:“不,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会与你做交换。”

苗郁的心微微一沉,他这就是拒绝了?也是,她昨天才表示要转律所,今天就想借用齐思贤帮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事已至此,她再懊丧也不会表露在脸上,便淡淡点头:“不,这是我的事,是我冒昧了。”转身便离开了医院。

步出医院大门,阳光倾洒在苗郁身上,暖洋洋的,她却挥不去医院内带来的阴冷和不快。沈冲还在法院,苗郁有种冲动,想要问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离婚?为什么连夜做了离婚财产分配协议?冯佳梦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

心事重重之下,苗郁走得太急,下台阶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最后一阶略高,一脚踩空。打横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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