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太子

周雪意幼年的时候很怕鬼，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时大司命柳成荫给她写了一个符，让她贴身带着。

这么多年，周雪意从未摘下。

皇太子死亡的第六夜，郑守拙和周雪意登上摘星楼。

摘星楼上凉风习习，郑守拙站在周雪意的右后侧，只见周雪意仍旧仰着头，凝望夜空。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

皇太子的命星依旧在散发微弱的光芒。

星象师间开始有些“皇太子命不该绝”的流言，甚至有些人在探讨是否可以复活皇太子。

这些猜测和议论都被周雪意压了下去。

郑守拙忧心忡忡：“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周雪意终于收回目光，道：“何必忧心，明日才是头七的最后一天。”

她面上云淡风轻，心情却十分沉重。

皇太子，为什么你还在人间徘徊？

回到寝殿，周雪意从密室里取出朱笔、黄符等器物。她先测算方位，开了殿门，在空无一人的前庭海棠树下按照蛇形摆放七根白色的蜡烛，每根蜡烛的下面压着一张黄符。

周雪意盘腿坐地，用朱笔在黄符上写下皇太子的生辰八字，用七根蜡烛的火，将这张黄符烧成灰烬。

明月躲藏的云朵之后，小半个时辰后，明月的光辉再一次洒落庭院，而天空已然见不到属于皇太子的命星。

周雪意松了一口气。

她说了，头七过后，皇太子的命星不会再闪烁。

不过，她现在只是用了个不为人知的办法掩盖命星的光罢了。

待到将院中一切痕迹清除，周雪意入了寝殿，点上一支安眠香，将从不离身的黄符放在梳妆台上。

春末夏初的风游过前庭，一树海棠纷纷扬扬，海棠花下，身着锦袍的皇太子单手扶着树，目光灼灼，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

忽然，那殿门打开，他竟看见周雪意站在门口，她的身上没有了令他恐惧的符咒的力量。

皇太子再也控制不住，猛飘而去。待他站定，黑暗眨眼间褪去，金色的光照耀每一个角落，皇太子下意识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慢慢伸出手，金色的光落在他的掌心，是温暖的感觉。

他如获珍宝，合拢掌心，小心翼翼地握住那一把金光。

成为鬼魂后，他再也无法站在阳光下。

“这里是天界吗？”

皇太子自言自语地发问。

“这是我的梦境。”

他浑身一震，撒然回头。

“皇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她在笑。

她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遇见他，微笑着打招呼，皇太子殿下。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对他笑！

“周、雪、意！”

皇太子咬牙切齿，眼中的怒火如果有形，周雪意此刻已经化作灰了。他飘着扑来，而眨眼间，周雪意蓦然消失于眼前。

“我在这儿呢。”

她微微笑着，站在皇太子的身后。

皇太子又猛扑过去，周雪意已然瞬间移位。她笑着看他，像在看一只蒙昧无知的猴子。

“这是我的梦境，你能耐我何呢？”

她的手指稍稍一动，皇太子身后的大树顷刻倒塌，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梦境。皇太子颓然地跪在地上。

“为什么？”

他就是化成鬼，也不明白周雪意要他死的原因。

“《娇宠少司命》……你明明已经知道，我爱你……”

周雪意的笑意渐渐消失，原来皇太子一直围绕在她身边，跟着她在密室里看完了《娇宠少司命》。

皇太子不甘，《娇宠少司命》里描绘的他的人生，何其光辉灿烂！

他原本，既能得到天下，又能坐拥爱人。

“为什么！”皇太子仰头看她，眼睛猩红，“难道宠冠六宫、母仪天下的地位和举世无双的帝王之爱都不能让你满意吗？我将给予你的一切，天下女人哪有不羡慕啊！”

她站得笔直如松，微微低下头颅，垂眸，轻笑一声，鄙夷、讥讽、憎恶，在这轻笑里在冷漠的眼神里，毫不掩饰。

“为了成为大司命，多年来我日夜努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因为你从中作恶、仗势欺人，我竟然此生无法达成我的目标无法实现我的梦想！”

周雪意的唇微微颤抖，按照书中所写，皇太子会在朱湛跟前说——

周雪意一介女流，恐无法担大司命之重任。

女子心柔多情，若让女人担任大司命，恐不能全心全意侍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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