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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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安全感

1

黎米笙这段时间确实很忙,他把那个跟余家一起竞争的项目拿到手了。这几天,他加班加点,和团队一起完善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

从公司回到黎家,他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进入卧室,一眼就瞥到连接着卧室的小书房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外皮已经残破的日记本。

粉白色的笔记本出现在冷淡刻板的房间里,显眼到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清楚是谁放在这里的,径直走在桌前,略微愣了几秒钟,拿起日记本翻开。

日记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日记,准确来说,这是乐优昙单方面与黎米芸对话的记录本。写得很随意,并不是一天一次地写下来,大概是她心里有什么话想对黎米芸说,才会写下一小段,所以这么多年,日记本也没换新的。

第一页,笔迹还很稚嫩——

“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到黎家,小芸,这么巧,这居然是你家,我还见到了你的大哥和二哥。你哥哥们真的对你特别好,可是对不起,我假冒了你的身份,欺骗了疼爱你的哥哥们。因为他们把我错认成了你,以为你还活着。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也不忍心他们重新陷入绝望。我是个坏人,对不起。”

再翻过几页——

“越来越明白你的存在对于你哥哥们的意义。我以前太不懂事,只想到我能够假扮你,让你的哥哥们一直误会下去,却完全不知道这样子的欺骗在被拆穿那天会更伤害人。”

后面隔了好久的一条——

“小芸,生日快乐呀。祝你下辈子平安健康,和爱你的家人们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

“我知道你哥哥们的好全都是把我当作是你,我无数次想坦白,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被拆穿之后的境况。”

“我希望我能变得更优秀,因为你在他们的心目中一定是完美的。”

“有时候我会沉浸在两位哥哥的所有善意中,以为自己是被他们全心全意宠爱的人。但你放心啊,我知道的,这些都属于你,谁也抢不走你的哥哥。”

“到了真相被拆穿的那天……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他们会很生气的吧。我这个窃取了别人五年身份的小偷,还是侥幸地希望,对他们的伤害可以降到最低。”

……

日记本里记载着很多碎碎念式文字,写了很多很多,琐碎但足够诚恳。

看完整个本子,黎米笙才了解到她的情非得已和没办法。

小时候她还不懂一件事情的连锁反应,单纯地以为假扮就是假扮,根本想象不到这件事情会对别人产生伤害。

长大后,足够懂事了,她慢慢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黎米笙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门外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扒着门边往屋内张望,自以为行踪很隐秘。

黎米笙没好气地戳穿:“你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嘿嘿嘿!”黎米樾尴尬地笑了笑,“哥,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啊?”这个回答在黎米樾的意料之外。

他之前只是翻看日记本掉落出来的几页,这几天抽时间看完了一整本日记,像是在字里行间看到了另外一个小女孩慢慢地长大。

她从懵懂无知到懂事成人,知道了世界的复杂多面,领略了真情假意,慢慢从中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对曾经无意犯下的错误诚惶诚恐。她善良敏感,努力想要弥补,可似乎怎么做都是个错。

黎米樾看日记的过程中,代入进去,尽管还是嘴硬说跟乐优昙势不两立,最好的结果就是互不搭理。可不知不觉,他对乐优昙强撑起的疏离推拒已经脆弱得快要分崩离析,只差最后一步。因为,他很自欺欺人地在担心黎米芸的感受。

他的内心仍存在一种没什么意义的坚持,他怕原谅乐优昙会委屈妹妹黎米芸。

于是,机智的他决定把这个难题扔给大哥。

奈何黎米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黎米樾被人粗鲁地掀开了被窝,睡得一脸蒙的他从好不容易从睁开的缝隙中看清楚来人——老神在在的黎米笙。

也对,家里除了黎米笙之外,谁还敢来掀他被子。

黎米樾沙哑着声音问道:“哥,你干吗?”

“起来换衣服,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一个小时后,被强制性从床上挖起来的黎米樾换好衣服,精神抖擞地坐上了黎米笙的车。看他大哥在路过一家花店时,停车进去买了三束花,一束紫蓝色鸢尾花和两束白色洋桔梗。

黎米樾看到黎米笙抱出来的三束花,就明白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他哥是要带他去陵园看父母和小妹。

黎家在城北的陵园里有一块家族墓地,他们父亲就被葬在那里。而程锦和黎米芸,因为一直没有打捞到遗体,兄弟俩并不愿意相信亲人真的离世了,他们祈祷妈妈和妹妹被谁救起了,仍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忘记了回家的路。每当想她们的时候,黎米笙就带着黎米樾飞去她们出事的那片海边坐着,对着大海说说话,就当是给不在身边的亲人们传音了。

后来,妹妹居然回来了,让他们还庆幸了好长一段时间,幸亏没有造墓立碑,没有掐灭那一丝“亲人其实还活在世上”的希望。

直到骗局被拆穿,他们不抱有期待,才给程锦和黎米芸设立了衣冠冢。

陵园。

两人肃穆着神色将两束洋桔梗放在父母的墓碑前,鞠了三鞠躬,又把鸢尾花放在了黎米芸的墓前。

黎米笙蹲下来,凝视着墓碑上贴着的小女孩的照片。

那时的她扎着两条小辫子,脸上肉嘟嘟的,半弯着身子抱着身前的边牧犬,她的一只手指着前面,是在让边牧一起看镜头。因为拍照,她下意识地咧着嘴开心地笑着,丝毫不在意她的下门牙缺了一颗。

他鲜活灵动的小妹妹,被命运残忍地定格在照片里,成为祭奠她的图像。

“你过得怎么样?算一算时间,你现在应该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了。”

黎米笙盘腿坐在墓前,很随意地跟妹妹聊天。

一边的黎米樾有样学样,也坐下来,对着妹妹的照片挥挥手,打招呼道:“好吗?我亲爱的妹妹。”

黎米笙继续说:“哥哥们给你设了衣冠冢,小时候你喜欢玩的和这些年别的小孩喜欢玩的东西,都给你放进去了……妈妈跟你离开得太突然,我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相信,所以没办法给你们造墓。所以在有人对我们说,你还没死,你回来了的时候,即便有一些违和感,我都忽略了,并且真正地开心着。”

黎米樾赞同地点头。

“你会不会怪我们?”黎米笙盯着照片问,“为什么明明说最疼你,却还会错认你。”他苦笑一声,“但你不知道,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消息让我们不想去质疑。”

黎米笙继续说:“可是,当真相被揭开,我们自己却生气了,因为认错了人,因为对你来说不公平,我们把原本应该对你的好给了其他人。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因此生气,但因为得不到你的答案,又不想怪自己,所以坚持着不肯原谅乐优昙。”

听到这里,黎米樾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

“今天来也不是想剖析内心给你听,毕竟我也真的不是很想分析自己。特别是你二哥还在旁边,他等着抓我的小辫子。以后我一个人来看你的时候,再说给你听。”

“我不是那样子的人!你不要在小芸面前侮辱我。”黎米樾的义愤填膺坚持不过一秒,就销声匿迹在黎米笙的眼神威压之下。

“乐优昙生病了。”黎米笙转移话题。

黎米樾解释:“她是你的朋友,你还记得她吗?”

黎米笙着急地补充:“她也有错,但其实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孩子,错并没有那么大,是我们把她犯的错放大了。”

“对,但这次她因为黎家被绑架,是我们对不起她。”黎米樾有些懊恼。

黎米笙继续说:“我看了她的日记本,她也经常找你聊天,那你都听到了吗?”他停顿了一下,“我们现在只是想去帮她解决困难,但你依旧是我疼爱的、唯一的妹妹。”

黎米樾举起手,说:“我也是!”

黎米笙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跟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以后哥哥们会经常来看你们。

“下次再来找你们聊天。”

2

深秋时节,银杏树金黄的树叶飞舞在瑟瑟冷风中,最后降落在地上。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像是铺了一地的碎金。

乐优昙背着门的方向,枕着左手,不发一言地侧躺着,视线落在窗外的一点虚空中。

她很烦,做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不想跟人说话。

她其实也担心自己的状态,怕自己一直陷入消极中,无法自我调节。她希望有人来帮帮她,但这个人不是梁婶,也不是医院里的其他医生。

她期待见到黎米笙和黎米樾,即便潜意识里面隐隐约约有种不想见到他们的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对劲。疼她的哥哥们,她怎么会讨厌和憎恨呢?

但是,哥哥们也不对劲了。为什么她都住院这么多天了,还不来医院看她?

所以,爱真的会消失吗?

“小芸!二哥来看你了!”

黎米樾人未到声先到。

房门被打开,黎米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乐优昙在听到声音的刹那,克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强装镇定。

她扭过头,脸上依旧还是不冷不淡的表情,右手探出被子,随意地挥了挥,说:“二哥。”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走廊边,黎米笙注意到乐优昙先前表现出来的一丝恐惧,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你妹妹的状态不对呀,明显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了。”黎米笙身边的男人开口道。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商务精英的打扮。

“你不是说你妹妹选择性失忆,忘了被绑架的那一段了吗?现在很明显那段已经遗忘的记忆给她造成了严重影响,”眼镜男再一次问他,“你确定不用我跟你妹妹聊一聊?”

“暂时不用。她现在很抵触陌生人的接近。”黎米笙拒绝了好友季勤川的好意。

“那你特地让我过来是干什么?”季勤川不解。

季勤川毕业于世界心理学排名前二的大学,是一名心理学博士,也是世界权威的心理学会会员,硕士期间开始跟着导师临床实习,上周刚刚回国,打算在他自己的老家粤海市开一家心理咨询机构。

昨晚收到好友黎米笙的邀请,他一大早就开着车来到舟曲市,还没跟多年未见的朋友叙个旧,就被带到这里帮忙分析病情。

“你不是说让我们多陪陪她,帮她重新建立安全感?”黎米笙理所当然,“我对你的业务能力有信心。”他拐着弯地夸季勤川,“要不是你想要离你父母更近点,我早就把你拐到这个医院了。”

“别说虚的,也没见你用钱砸我啊,说不定我意志就不坚定了。”

“你想要我试试?”

“免了,我的威武意志不能屈。”

黎米樾搬起一把椅子,放在乐优昙的窗边。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正好对上乐优昙投过来的疑惑目光。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你看看我。”一看到乐优昙的正脸,黎米樾惊讶得连音量都提高了,“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我差点以为你戴了一副墨镜!”

见他如此夸张,乐优昙翻了个白眼。不想继续被羞辱,她把身子缩了缩,将脸埋进被子里。

黎米樾像个小孩子似的,凑过去,揪住被子一角,手上一用力,将被子一扯,乐优昙再次暴露在他目光之下。

黎米樾说:“黎米芸,你脾气见长啊。有什么不爽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对我冷暴力。你这都什么坏毛病,我告诉你,我可不助长你这股歪风邪气。”

他小嘴叭叭叭,控诉了一长串内容。

乐优昙只得出声,嗓音中透着一股疲倦:“二哥你好吵。”

“哈?”黎米樾不服气,“外面好多人想要二哥对他们吵,但我不给这个机会。黎米芸,你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

乐优昙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有委屈和那么一丝悲伤溢出。

黎米樾被她盯得难以承受,只得求饶:“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

调节气氛失败,黎米樾放弃了。他还是问了最关心的一件事情:“梁婶说你晚上经常惊醒,是做噩梦了吗?”

乐优昙一边点头,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黎米樾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那你现在睡吧,二哥在你身边陪你。”

黎米樾的动作太突然,乐优昙没有回避的机会。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透过皮肤传到她的神经末梢,让现在不习惯被触摸的她不太适应,她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睫毛像羽毛般,细细软软地在黎米樾的手掌心里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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