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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假装

1

如果问乐优昙，最喜欢什么时候跟黎米樾在一起。

那应该就是吃饭的时候了。

黎米樾的狐朋狗友很多，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且黎米樾跟她喜欢吃的东西相差不大，都是年轻人口味，特别合得来。

上午，黎米笙公司有事情，一大早就走了，轮到黎米樾带乐优昙去医院做复查。其实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乐优昙自我感觉都挺好。

从医院回来，黎米樾在高架桥上多走了一个路口，无奈地只能在下个路口下高架。

很巧的是，黎米樾的微信群里，刚好有人正在推荐附近的一家川味火锅店。

两个人互相交换眼色，二话不说，立刻照着地址导航过去。

不过乐优昙没想到的是，她会在这里遇到一个熟人。

大概是天气转冷的原因，火锅店内顾客爆满。

在平板电脑上点完菜，趁着等上菜的工夫，乐优昙跟着黎米樾一起去调料区拿调料。老远她就看到调料区那边，有个胖墩墩的小朋友，踩在调料台的底座上，竭尽全力伸直手，想要去够最上面一层的妙脆角，是连手指尖都在用力的那种努力。

这么感人的画面似曾相识，乐优昙自然而然地喊道：“小柠檬。”

小男孩回过头，看见是乐优昙，中断了对妙脆角誓不罢休的执念，小跑过来打招呼。

“漂亮姐姐，”小柠檬仰着头仔细地看了看黎米樾，不解地大声问，“漂亮姐姐，你又换了一个男朋友吗？”

小孩子声音清脆，穿透力强，一时之间，调料台附近的人都在关注他们这边的动态，竖起耳朵等待故事下文。

成为视线焦点的乐优昙无语——小孩的嘴，造谣的鬼。什么叫“又”？自己根本没有男朋友好吗？

感受到周围人落在身上的打量目光，乐优昙故意调高音量：“这是我二哥。”

小柠檬点点头，说：“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上次的大哥哥了。大哥哥是个好男朋友，虽然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小雪花呢？”

“在位置上和我爸爸妈妈一起等我拿东西过去。”说到这里，小柠檬才记起自己最需要做什么。

他又扯了扯乐优昙的衣服：“姐姐，你能帮我拿一点点妙脆角吗？小雪花想吃。”

乐优昙承认，她已经开始羡慕小雪花能拥有一个这么贴心的朋友了。

她装了满满一盘妙脆角，让小柠檬端走，并慷他人之慨，告诉他还有很多，想吃再来找她。

小柠檬很不见外，还说等下要带小雪花来找他们玩。

等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乐优昙看到小柠檬带着小雪花兴冲冲地跑来。她干脆放下筷子，陪小柠檬和小雪花聊天。

小雪花很喜欢上次送她发光气球的大哥哥，打完招呼之后马上问：“上次的大哥哥呢？姐姐你不喜欢他了吗？”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有，今天他有事情没有来。”乐优昙强调，“小雪花啊，上次的大哥哥是我大哥，这次的哥哥是我二哥。”

乐优昙解释得很清楚了，但很遗憾，两个主要听众去找黎米樾说话了。

“哥哥，你喜欢喝奶茶吗？”小柠檬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很不见外地把黎米樾纳入新的探讨范围中。

黎米樾想到被区别对待的那杯奶茶，点点头：“还挺喜欢。”

他有来有往，反问小柠檬：“你觉得上次的大哥哥做男朋友比较好，还是我做男朋友比较好？”

小柠檬皱眉，心道：就说这是漂亮姐姐的新男朋友吧，不然哥哥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小柠檬诚实地说：“我更喜欢上一次的哥哥。”

“为什么？”黎米樾好奇自己输在哪里。

“你一直给自己夹吃的，都没有给漂亮姐姐吃。”小柠檬标准严格，还拉高踩低，“上次大哥哥还花了所有的钱，买完了气球送给漂亮姐姐。”

小雪花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黎米樾愣住了。

他跟小孩子，还是有代沟的。

有两个小朋友的童言稚语，这顿饭最后吃得很热闹。

他们的家长吃完饭后把出来社交的两个小朋友带回去，乐优昙也和黎米樾一起回了家。

“我感觉我就是一个移动的自热火锅。”

上楼的电梯里，乐优昙拉开了和黎米樾之间的距离，她嫌弃他们身上从头到脚散发的火锅底料味。

“吃之前，火锅好香。吃完之后，我好臭。你真是双标得明明白白。”

乐优昙承认：“同理，还有螺蛳粉。我回去要赶紧洗个澡。”

在电梯到达楼层的前一秒，乐优昙准备好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房间洗漱。

电梯门缓缓打开，乐优昙率先跑出去，然后就看到他们家门口等着一个女生。乐优昙停住脚步，等还在电梯轿厢里的黎米樾出来。

女生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身，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黎米樾，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黎学弟，”女生三两句解释了自己站在他们家门口的原因，“教授让我来给你送资料，我敲门发现没人，幸好你回来了。我运气还挺好，没有等很久。”

“麻烦学姐了。”黎米樾收了笑，客套又疏离，“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在这里？”

“上次教授让大家填了一份联络表，你的家庭住址写在这里。教授说我离得比较近，就让我顺路来送一趟。”

其实不是多重要的文献资料需要非送不可，她也不住在这附近，只是刚好听到教授说每人一份，剩下的留给黎米樾。她就谎称她顺路，可以给黎米樾送过去。

教授不知道事情真假，自然就答应了。她算是有了正当理由来找黎米樾，后来旁敲侧击打听黎米樾的住址，还被有些人问那之前说的顺路是怎么个顺路法。

她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她不在乎，她喜欢黎米樾，并不是一件想要隐瞒的事情。

乐优昙默不作声地在两个人中间来回巡视，看出目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状态。

她安静地作壁上观，可炮火马上蔓延到了她身上。

在场的三人都没出声，女生拼命找话题的同时，注意到跟黎米樾一起回来的乐优昙。

女生看向乐优昙，问黎米樾：“这是你的……”

她想问是不是妹妹，但黎米樾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接了话：“女朋友。”

乐优昙无语地看向二哥，接收到他请求帮助的眼神，只能当一个被临时女友的工具人。

女生很是意外，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说：“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朋友都知道啊。”黎米樾回答得看似无心，但其实很扎心，一下子就把人推到连朋友都不是的位置上去了。

黎米樾催促：“学姐，资料拿给我吧。”

女生低头翻找包里的文件夹的时候，黎米樾接上乐优昙刚出电梯时说的话：“你不是要洗澡吗？你先进去洗吧。”

这种极其暧昧，让人能无限遐想的话让人想入非非。

女生把文件夹和两本书交给黎米樾，眼中的哀伤让乐优昙这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肝肠寸断。

黎米樾面不改色地接过，淡定又从容地道谢，并下逐客令：“谢谢，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你做客了。路上小心。”

女生没有办法，咬咬唇，离开了。

乐优昙不懂黎米樾的套路，以为自己临时女友的戏份可以结束了。

可女生还在等电梯，黎米樾抓住这段时机又上演了最后一出“我对我女朋友”情根深种的戏码。

黎米樾站在家门口，跟乐优昙拉着手，温柔亲昵地问：“晚上哥哥给你做红烧排骨，你吃吗？”

乐优昙满脸问号：你自己什么水平的厨艺你不知道吗？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好。”

黎米樾又问：“哥哥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爱不爱哥哥？”

乐优昙此时的表情和声音是不同步的。

她撇嘴不屑，还翻了个白眼，但声音仍然甜蜜：“我好爱你哦，哥哥。”

黎米樾越说越开心，玩心大起，探身在乐优昙面前。从两个人的背后看过去，他们像是在接吻。壹扌合家獨γ

女生看得伤心欲绝，想马上消失在这个伤心地。

电梯到达楼层。

非常难过的女生站在电梯口等里面的那个人走出来，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还能收到反转剧一般的惊喜。

黎米笙站在看上去正在专心接吻的那两人身后，阴沉着脸，声音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们在干什么？”

乐优昙听到黎米笙的声音，推走烦人的黎米樾，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把黎米樾的所有努力都推翻了。

“大哥，我刚跟二哥吃完火锅回来。”

……

看着这反转，女生先是真情实感地欣喜，喜欢的人没有女朋友。可转而就被汹涌的悲伤浪潮淹没，为了打消她的念头，黎米樾都无中生有出来一个女朋友，对她避之不及。这样子好像比他有女朋友更让她难过了。

2

拉着妹妹假扮女友又意外被当场戳穿，这件事情让黎米樾不仅在外人面前丢了人，还关起门被黎米笙教育了一通。好在学姐经此一事放弃了对他的暗恋，后来交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算是一个好的收尾。

而黎米樾从他的惨淡教训中得出一个结论——乐优昙有时候非常不靠谱。

高三各科的复习资料很多，但乐优昙的习惯很不好。她喜欢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学习，四周摊着各科教科书、试卷和错题本、参考书……方便她想找资料时随便翻找，找到看完就又扔在一旁。往往一天下来，茶几上、地板上、沙发上就都被她的东西占领。

坐在她旁边写论文的黎米樾，写论文时也要翻找资料，他很注意地把需要的材料放在远离乐优昙的角落。但一个不注意，东西仍然逃不出乐优昙的魔爪，在她找资料时被扒拉到她那边，然后消失在茫茫试卷里。

为此，黎米樾跟她抗议过很多次，最后都是以黎米樾趾高气扬接受乐优昙的道歉结束。

但是今天，乐优昙找不到她的一张数学试卷，她立刻怀疑到了黎米樾的头上。

黎米樾坚持是乐优昙随手乱放给弄丢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行，我的资料都在这里，你自己翻，翻出你的试卷，我就答应你的任何一个无理要求。不过，你找不出的话，你得听我一次。”

“行。”

“那你翻，我坐在这里看你能翻出什么花儿来。”黎米樾索性让出地方，坐在沙发上，坦荡自信地双手抱胸，等着结果。

“我哪儿都找遍了，只有你这里！”乐优昙挽起袖子，准备一页一页地找，就不信找不出来。

黎米樾抱着平板电脑看视频，突然注意到乐优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他问了一句：“怎么，找完了？找到你的试卷了吗？”

乐优昙依旧背对着他，没有什么反应，就那么枯坐着。

黎米樾好奇了，他放开平板电脑，站起来，看到乐优昙手里拿了一张A4纸，说：“你们试卷不会变成A4纸了吧？我都跟你说了，我习惯这么好，东西都是放一边的。只有你拿走我的，没有我拿你的。”

他靠近几步，盘腿坐在乐优昙身边，还准备说些什么，定睛一看，那张A4纸上面还有乐优昙的一寸照。

黎米樾表情僵住了，瞬间失声。

这张纸是大哥前几天托人弄好的乐优昙的学籍档案复印件，原件已经拿到振德中学去了。当时大哥拿给他看了一眼，他就随手夹在哪里了。现在被乐优昙翻出来，那他要做一些什么反应比较正常？

黎米樾眼珠乱动，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破解这个尴尬得快要凝固的气氛，索性破罐子破摔：“啊，被你发现了啊。本来大哥也说了，这几天就要给你的。”

乐优昙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对这张属于乐优昙的学籍表做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

听到黎米樾这么一说，顿时又加倍地纠结了。

她到底要怎么办？

黎米笙和黎米樾知不知道她的选择性失忆是假的？

他们给她准备的这张学籍表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她发现是凑巧还是刻意安排的？

她要怎么做？

一下子要想清楚这么多问题，乐优昙脑子转不过来，就决定先装傻，见招拆招比较好。

黎米樾偷偷地给黎米笙发了两条微信：

“大哥，学籍表被乐优昙发现了，我要怎么办？”

“你快出来！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比较好。”

黎米笙回复的是一串省略号。

知道黎米笙看到了消息，黎米樾便放心了，这么复杂的事情等着大哥来解释就好了。

良久，黎米笙从卧室里出来，坐在他们对面。

“这个被你找到了啊，其实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

乐优昙抬起头看向他，想确定他现在说的话的真实性。

“你是假装选择性失忆的吧？”黎米笙用最轻巧的语气，问出最让人惊愕的问题。

乐优昙被问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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