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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是断袖吗

休养了一个多月，我总算能够拖着半麻木的腿多走两步路了。

羽泽依然赖在我的寝殿中没走，每当他看书看到兴趣索然的时候，就会从书中抬起头来看我。他好像把我当做了消遣的工具，每当看到我迈着滑稽的步伐在寝殿中转悠，他就会眼角眉梢都笑意盈盈的，那表情仿佛很满足，很像是在看一场杂耍。

不仅如此，他还很没人性地使唤我给他干活。

起初还只是让我在房内为他端茶倒水，之后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比如让我帮他将奏折和书籍搬到青玄殿，待我挪着半麻木的腿空手回到幽锦殿的时候，他才喝着我为他泡好的茶水优哉道：“对了，忘记告诉你，帮我把青玄殿那些未批阅的奏折都拿过来。”

于是我又得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再跑一趟。

真没想到这个羽泽还有这种癖好，专门以欺负病患为乐。

我将一沓奏折抱回自己寝殿时，他正站在窗前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知羞草，那是我从院子杂草丛中挖来，特意养在自己寝殿里的盆栽。知羞草在他的蹂躏下缩起了叶子，将自己卷曲起来，我把一大沓奏折重重地放在书桌上，看着那可怜巴巴的知羞草，哀叹着我跟这盆草的命运多么相似，在羽泽的魔抓下敢怒不敢言。

他伸回了折腾知羞草的手，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我挪动着脚步，朝着自己的床榻行去，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不敢……不敢……”

我的屁股才碰到床榻，就听背后传来杯盖与瓷茶盏轻轻交击的声音，他喝了口茶道：“既然没有意见，那就劳烦你再去荷苑为我摘几束新鲜莲蓬来好吗？我想喝苦莲心茶。”

我的脚本就行动不便，今天走了好多步路，一沾床就想好好歇下了，便跟他讨价还价：“殿下，新鲜的莲心必须经过很多道工艺才能制成能够泡茶的莲心干，您若不急，等我改天再为您采莲制干？”

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搁：“我就喜欢新鲜的莲心泡茶喝。”

我双手握拳往床.上猛地一撑，又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对他挤出一句：“好！”拖着自己的脚步朝着寝殿外走去。

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让我捉摸不透，前不久我还在感激他的体贴入微，如今他就变着法子开始捉弄我了，想想之前仙子对我吆五喝六的模样，觉得这两人可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会使唤人！感情这些一出生就凌驾于他人头顶的天子、天女们都是这般善变，还以取乐他人为己任的吗？

我用龟速好不容易才挪到荷苑，正趴在一艘小船里伸手去采摘着莲蓬，脑海中却一直在胡思乱想，这么一分神，加上半麻痹的手脚行动还有些不灵便，整个人朝着船外栽了下去。

我以为自己会扑通入水的，然而平静的荷花池面倒映着天空，一个身影从天空中掠下，停在小船上，将我一把拉了回去。

他在船上一踩又一带，小船就剧烈摇晃起来，我好不容易回到船中的身体又一个不稳，往来人身上一栽，将他压着一同栽倒到了木质的小船上，一旁的荷花被船身撞到，两片粉色的花瓣落入水中，与水中的荷花瓣影子重叠为一处，如同两艘缩小版的船只，泊在水面上，随着木质小船激荡出的涟漪一摇一摆。

我愣愣地趴在来人的身上，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想想自己哪一回倒霉不是因为遇到他？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勒！

他被我猛力扑倒，也不急着起身，干脆将两只胳膊往自己的脑后一枕，就像他平日里躺在小船躲在荷叶下晒太阳那般悠闲：“来看看你莲蓬采得怎么样了。”

我从他身上爬起来，在狭小的船只中一摸索，最后在他身子底下抽出被他压扁了的莲蓬，没好气地丢到他面前：“都被你压扁了。”

他接过我手中扁掉的莲蓬，剥出了几粒新鲜的莲子，抛起来，又用嘴接住，吃了起来：“还说对我没意见，我看你意见不小吧？”

这回我没有再掩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小声嘀咕：“若不是我现在行动不便，早就离开这妙和宫了，才不要在这里遭罪。”

我说的这是真话，这妙和宫里虽然有吃不完的美食，然而我生性.爱玩，这宫里不比凡界自由，还要时不时的看主子们的脸色，我早就有溜回地界当地仙的想法了。

羽泽原本扬在唇边的笑意忽然收敛了，语声也变得有些僵硬：“身中琴虫之毒，如若不多加锻炼，很容易落下病根，我看你成天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是以找些个理由来助你锻炼。”

原来是这样，那怎么不早说……

我心中一动，却不知该说什么，依旧别扭地偏着头，手指却不安地揉捏着身旁的一朵莲蓬。

羽泽从船内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莲蓬碎屑，足尖在船舷轻轻一点，便落在了几丈远的岸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这才转过头来，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到，而是不敢想。若非羽泽的心思难以捉摸，我说不准还会认为他是为了救我而冒着放出混沌、神魔大乱的风险去断魂崖采白咎，可他是天子殿下，是未来的天界帝王，政治家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推断，他们明面上的理由往往是暗地里的借口。

羽泽拒绝青萝仙子为天妃，与她翻脸不说，还亲自跑到蓬莱仙岛，不知那混沌是否被他放出来了。我想这必然是天子殿下的计谋，天家兴许早已有了平.反蓬莱王一部的想法，奈何虽则仙界有传言说蓬莱王心怀不轨，可人家迟迟不肯行动，表明上做足了礼节，此番羽泽借着这么个由头将蓬莱王压上一压，保不准哪天蓬莱王受不了这口气就反了，那就正中天家下怀，到时候羽泽再顺势一收，东部蓬莱仙岛就可以易主了。

天帝和天后娘娘在政治手腕上看似强硬，真正遇到大事儿了却反而有些软趴趴，总想采用联姻的柔性手段巩固政权，而羽泽看似不怎么插手如此重大的外交事宜，却暗地里撒着自己的网，作风是真正的硬，人家不反都要逼着他们反。

如此一想，我便不觉自己欠着羽泽什么了，一切都是他演的好戏，我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吧？

这些日子，祝竹每天都会来妙和宫，一来就扎进羽泽的青玄殿里。妙和宫中倒是无波无澜，可前些日子来我这儿探病的司乐老头儿告诉我，天宫早就传遍了，说是天子殿下好心送青萝仙子回蓬莱仙岛，不料蓬莱王居心叵测，趁着羽泽孤身前往的当儿，放出上古凶兽混沌，想要谋害天子殿下，若不是殿下术法高强、功夫卓绝，此次恐怕是回不来了。

这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只不过羽泽是真受伤还是装受伤，就未可知了。

我也曾缠着祝竹询问羽泽的情况，祝竹却只是斜着眼睛扫了我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青玄殿走。

为了一窥究竟，这一日，我悄悄随了刚从天宫赶来的祝竹，走向青玄殿，待祝竹进了房间关了门，我才偷偷趴在门外偷听。

只听到一阵木质床板的“吱呀”声，好似有人躺到了床.上。

祝竹语声温柔：“天子，您忍着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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