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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假话成了真话

林夕婧隐隐记得自己又去了一趟警局。

可怎么又睡着了，她睁开眼，看到发灰的天花板上，有大片潮湿的水印。轻轻地呼吸几口，消毒水的味道异常猛烈地往嗓子、鼻子里灌，她屏住呼吸。

再睁眼，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很浓，但眼前的墙面干净了些。她的嗅觉异常灵敏，还闻到了花香和果香，还有熟悉的，毫无恶意的，人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她安心，于是毫无芥蒂地再次睡了过去。

简华亭坐在病床边，为林夕婧掖了掖被子，盯着塑料管子里慢慢滴落的营养液。她不忍心看林夕婧那张脸，原本还有些丰盈的脸庞，枯瘦了很多。她睡得并不安稳，时常会醒，睫毛覆出的阴影，仿佛从她的体内牵引而来。

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在千悲万痛的沼泽里走过好几遭，简华亭想，若是自己，怕是撑不下去的。若那些悲剧，像落下的灰尘，能擦拭，能吹散，该多好。

但悲痛并未终结，还在林夕婧的人生里扩散、蔓延。

简华亭像雕塑一样，钉在病床边，脑海里时常会窜出医生说过的话。“还是劝劝她，尽快把孩子打掉吧，病人目前的身体，不太适合怀孕。”

目前不适合，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怀孕了。林夕婧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刘美琳下了药，她是家庭主妇，没怎么上过班，很少体检，生了病也不会做特别全面的检查。那些药虽不是剧烈的毒，但依旧残留在体内成了陈苟，引发了些后遗症。

比如睡眠不好，噩梦多，掉头发，会时而恍惚出现幻觉。但在常人眼中，这些都不能算是病。

怀孕的时候，她和韩冰已经离婚半年，但这半年的经历，比毒药还毒。医生好心，怕孩子生出来天生带着缺陷，或有疾病，那样的话，会耗尽一个母亲的一生。

简华亭的叹息，对林夕婧漫长又残忍的岁月，毫无作用。

“这是哪儿？”林夕婧虚弱的声音响起。

简华亭收回思绪，努力在脸上挤出个笑容：“你醒了，这里是医院。”

“事情的经过我跟警察说清楚了，韩冰劫持了你，又被人杀了，我和小张是为了救你才找过去的。”

尽量先不提孩子，因为还未想到最柔和的方式，但林夕婧仿若有预感，也不问。两个人就这么遮遮掩掩地聊了一会。

林楚来了，和一位年轻的刑警，带着花和水果，还有恰到好处的客气，先问了林夕婧的身体状况。知道她有话要说，自己不太方便在场，简华亭找了个借口离开。

林楚依旧客气地问她的身体，她的语气尽量温暖。

“林警官，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林夕婧半躺着，“案子快结束了吗。”

“快了。”林楚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举到林夕婧眼前，“这个人叫任道坤，你认识吗？”

林夕婧盯着照片，蹙眉，想了想说：“不认识，他是？”

“‘紫苑’案、两起车祸，还有折磨你和陈婉的人……”林楚顿了顿，“都是他，他是孟繁星的亲生父亲。人是在临江抓的，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林夕婧的眼睫眨了眨，眨出些许悲凉的情绪，一些零星散乱的回忆，试图用力地串联在一起。

“韩冰被侵犯，是你找人干的？”林楚盯着病床上有些虚弱的女人。

法医解剖了韩冰的尸体，他身上有多处刀伤，致命的刀伤在心口，除此之外，肛门严重撕裂。法医从韩冰肛门内壁提取物里，化验出了多人的精斑，与警方在安市江边的烂尾楼里，提取的精斑一致。

警方找到了三个嫌疑人，他们说，是一个女人给了钱，让他们上了那个男人。

眼前的女人，原本是无辜的，是“复仇者”们仇恨的蔓延，是他们隐秘的、荒诞的“游戏”里的受害者。林楚眼中的林夕婧，像寒冷江水里的浮木，在刺骨的寒冷和巨浪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曾经的父母，并无血缘关系，曾经的枕边人，还是悲惨故事的参与者。

巨大的悲痛、恐惧轰烈地推着她，一步一步，进入仇恨的漩涡，似乎理所当然。法理之外，她找人轮奸了前夫，还是几个男的，林楚不诧异，站在林夕婧的角度，这或许比杀死一个人更痛快，但生活不是爽文，作为警察，她并不认同林夕婧报复韩冰的手段。

“我们在韩冰身上找到了一封信，他应该早就写好了，一直装在身上，信上说，他不管遭遇了什么，都与你无关。”林楚试探地问，“你要看看信吗？”

“不用了。”林夕婧出口拒绝。对韩冰做的一切，她并不后悔，甚至尤觉不够，如今她坚硬如石的一颗心，也是他炼就的。

“你先好好休息，布娃娃我们找到了，里面的东西作为证物。回头案子有进展了，我再告诉你。”

由于案件牵扯的年份太久，很多细节还不清晰，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林楚不能对林夕婧说得太多。她走的时候，两个便衣刑警留了下来，守在病房外，说是保护。

林夕婧知晓，因为对韩冰的报复，她也成了案件里的嫌疑人。

所以，留下的刑警，是保护，也是监视。

在警察找来之前，任道坤喝了小半瓶二锅头，就着花生米。虽然，家里的酒柜有各种好酒，一瓶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工资，但几十年过去了，他最爱的还是这一口。没有矫情的前味，后味。干列辛辣，简单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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