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庶妹闺名倩东，比我小四岁，而如今已离世了。”
说这话的时候，肖战忍不住垂眸，带着些许遗憾，轻轻叹了口气，吹得面前的汤碗里氤氲而出的水气也散了。若当真只是随口聊聊，一般也就说到这儿了，但这会儿却是有意聊聊，故而肖战继续道：“前年由父皇和易侧妃做主，安排倩东得了个县君的封后嫁了人，本以为能风风光光，只可惜所托非人，加之倩东脾性也十分内敛，受了委屈无处排解，久而久之阴郁内结，产下一子不足三日便夭折了，她也没熬得过去，月子都没出就离世了。”
肖家与皇室不同，肖家嫡子嫡女都是二字名，庶子庶女则是三字名。而安渝王爵位为郡王，郡王嫡女可封县主，庶女只可封县君。这些王一博尚都清楚，听来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但还是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别有深意。
“这些也是母妃这次来洛阳，而后谈起我才知道的。”
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末了，肖战又补了一句。其实这些都是王妃那儿的心腹递消息过来的，他早就知道的，但底牌不能亮，还是得瞒着。
安渝王夫妇还未回渝州前，肖战每日都去一趟照虹殿，短则半个时辰，长至两个时辰，都要与母亲畅谈许久。这也是王一博清楚并放任的事儿，故而这会儿自然也不奇怪。便也只是微微颔首：“人死不能复生，九皇妃节哀。不过，原来这位县君是侧妃所出啊。”
这一句是王一博特地问的，他自然知晓安渝王府上正室和侧室不睦，故而这位能为肖战所记挂的庶妹应当不可能是那位易侧妃的女儿。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非也。倩东的生母原是我母妃的一位陪嫁，得父王赏识做了府里的侍姬，可诞下女儿后那位侍姬身子一直不好，挨了不足一年也就离世了。彼时，易侧妃还未育子，便将倩东收养了过来，起先待那丫头也确实还不错。只是，几年后易侧妃诞下了一对难得的双生子，又因母妃身体不好无法持家而代为操劳，自然忙不过来，也就疏忽了对倩东的关照。那丫头在偌大的王府里无依无靠，父王也视她为无物，渐渐连下人都不当她是主子了，日子实在艰难。”
“早年我还在王府时，能帮也就帮一帮，可委实有限。六年前，我即将前往洛阳的前夕，母妃还与我提过，若是能把倩东要了来养就好了，她一个人也是孤独。只是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加之易侧妃又颇得父王青眼，我与母妃都没有余地提这话，也只能作罢了。谁能料，几年未见，再听到那丫头的消息，却已物是人非。这不，正好瞧见这道菜了，想起那丫头爱吃，我才有感而发，不想竟啰嗦了这些，败了殿下用膳的好兴致了。”
肖战这一番话淡淡絮絮，说得不徐不疾，王一博一边听一边也没停了用膳的动作。等说完，肖战才把面前放了有一会儿的汤给端起来，轻轻啜饮，几乎不发声地就下去了大半碗，可见是说渴了，也是给些时间给对方动思绪。
早在提到“庶妹”二字的时候，王一博就想到了自家那位五皇妹，再一听这一段经历，也确实和王姝像极，就知道肖战这话另有所指。他也隐隐地猜到了些许，难不成这是自己那九皇妃投诚的一种表示？
到底是聪明人啊，王一博在心中叹道，这人帮忙的也做的如此不动声色——假使自己够聪明，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从而继续追问。可若是心思不足，那也就是听到这儿为止了，自也不会多问。要真是那样，这般智谋的自己也就不值得他相助了。
倒是妙极，这个九皇妃，帮自己的同时也要试探自己一把。王一博心中一边想，口中也没停下话：“无妨，权当是听个故事。不过，想来这位县君在九皇妃心中也是留下不少遗憾，能令九皇妃如此有感而发。”
“正是，在得知倩东已然离世后，我时常想起，若是当年我来洛阳前，想法子将倩东要了去母妃身边养，会否事情就全然不同了，那丫头也不至于还未及二九年华就香消玉殒了。”
缓缓放下手中的汤碗，肖战强勾出一笑，看起来有些勉强。此刻，他也心知肚明，对方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暗道这人果然不负自己所想，自己这点儿小把戏还是能接得住的。
“哦？不知若是要想法子，九皇妃会想何种法子去救呢？”
王一博十分顺其自然地接了一句，直让肖战差点儿笑起来，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但还是装作了思索一番的样子，定了少顷才答：“若是如今的我想法子，那我昔年会使个办法，让易侧妃染恙，但定然不严重，却也拖拖拉拉难好，最好能拖个十天半个月的。父王重视易侧妃，见其身子久久不愈，必定会费心过问，若是郎中那儿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极看重玄学这一块儿的父王定会请府上负责占星问象的食客帮忙，看看是否有所冲撞。倒时我再用银子叫那食客编些话来说，直讲易侧妃此病需得膝下无女，否则会冲撞，甚至危害到父王。养女也是女，闻此言父王必定会明面上说易侧妃持家不易，又有一对双生子要照料，恐无法分神，要将倩东移给旁人养。王府中，只有侧妃和正妃有权收养其他姬妾的子女，不是易侧妃那只能是我母妃了。”
“如此，面儿上我与母妃既没和易侧妃结下梁子，也没惹了父王不快，还能达成目的。只是昔年我岁数小些，还不能想到这么两不得罪的法子，如今想来只觉得可惜，这有法子又有何用，毕竟倩东已魂归黄泉了。”
说到最后，肖战又把话拉回到了那天妒红颜的肖倩东身上，还连连叹了几声，仿佛就真的只是抒发己见以此排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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