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王一博被宫人引着直进了圣安殿的寝殿，走近屋里才发现刚刚从内阁离去的左右二相竟出现在了这儿，想必是二位刚从内阁走就被御前的人拦下后请过来了。

谦贵妃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也立在床尾处，应当是近日由她侍疾才会在此。

除了他们，还有庄亲王以及昌晋长公主，这位长公主是先皇所出的大公主，虽非嫡出但在皇室中威信很高，十分公正严明的，昔日晋贤帝少年登基，她还帮了这个皇弟不少忙呢。如今昌晋长公主已年过花甲，但身子还算硬朗，不过一般皇室中没有大事她也不会出面。一年里王一博也难得见她两回，一次除夕一次万寿节，甫一在这儿看见她，心里一惊，就已大概有了猜测。

再一抬眼，屋子里边还站着两位郡王，那是先皇的两个堂弟、皇室的老宗亲，也就是身份尊贵基本没有什么实权，如今也都年近七旬，几乎不理朝政。但有一种情况下们必须出面见证——皇室发生大事，如皇太后崩逝、立储，亦或是……大宝易主。

见了几人，因都是长辈王一博在叫过“父皇”后抬手行礼，那几位也还礼于储君。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壁垒森严、不苟言笑的样子，王一博觉得自己猜的八九没错。

“一博，过来。”

伸出没有受偏瘫影响的那只手拍了拍床边，晋贤帝的嗓音依旧古怪，说话只能拉扯半边脸，显得神情也十分吊诡。但这场面在早就看惯了的王一博眼里没有半点特别，他应了一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虽说梅院使那儿允诺拼尽全力诊治，但谁都知道偏瘫这事儿不愈演愈烈便是万幸了，要治愈的可能微乎其微。故而即便这半个月来是一日三顿的喝药、扎针、按摩，可陛下身体的好转肉眼难见。

“一博，朕知道你一贯通透、睿智。从前你不显山不露水，宁愿让人觉得你是个骄纵、恣意、无所长的皇子，也只是韬光养晦、韫椟藏珠罢了，你的本事大着呢，是天生的帝王之才。阿克与一南都并非朕心中所属意的人选，他们没得安稳屡屡生事这些其实朕都知道，朕总想着在事发后为你抄底，可却没想到每次你都自己完美解决了，根本不需要朕的帮忙。朕其实又欣慰却又害怕……”

“到了这时候，朕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你比朕要更适合这个帝位。今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一进门的时候就心领神会了吧。”

晋贤帝这一席话说的十分缓慢，也是因他半边脸用不上劲儿的缘故，只能慢慢说，还有些费力，虽腔调古怪但并不妨碍旁人听清其中的意思，更能听清其中的情绪。

王一博心中一惊，他真的不曾料到自己的父皇已知道了这么多，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那一笑很坦然：“父皇，您既知道三皇兄和八皇兄的事，那就证明您的高深莫测了，怎会让儿臣比过去呢。”

知道这时候儿子还是顾及了自己在朝臣和宗亲面前的形象，晋贤帝也是一笑，但因扯不起一边的嘴角而看着像是苦笑。

圣上深知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可却只能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守住最后的退路就是他的能力不足。若是他当真贯通帝王权术，早能纵横捭阖于其中，稳住王克与王一南的同时还能将王一博捧上位。正是因他无法做到，才只能守在最后。偏偏王一博都做到了，他和他身边的人接住了二者发来的所有招数并一一回击，甚至将其一举扳倒，这都是晋贤帝无法做到的。

当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心中百转千回——他愕然与儿子的真正实力，扼腕与他们手足相残，不甘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欣喜于自己的慧眼独具。

万千心绪最终也只化作陛下的一句感叹：“此子当真，得天独厚。”

定了定后他才继续道：“朕也没什么好与你不放心的了。朕如此情况有损天家威严，不上朝一事一两个月还行，一直不上朝也实在不是个事儿，更会惹不知情的满朝文武非议，有害于大丰的根基。你作为储君也不能一直代为监国，与其拉扯下去万一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朕退居太上皇，由你践祚。”

对于这个早已料到的结果王一博并不意外，对此他不能说高兴也不能说抗拒，是十分复杂矛盾的，他一面对于自己继位后的将来憧憬着，一面又感伤于父皇的老去与病痛。复杂的情绪翻涌之下，也只能道出简短的几个字：“还请父皇三思。”

“已是三思后的决定了，这半个月来朕日日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若不是最终作出决定了，也不至贸贸然把这几位请了来。”

这回晋贤帝露出的就真的是苦笑了，随之又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眼神虽浑浊却坚定，带着几分帝王气概。

最是无情帝王家，晋贤帝一生真正动情只一次，即为端敬皇后。而这独一无二也带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尤其是两个儿子，他将所有为父的慈爱几乎全都留给了他们。可因他能力的平庸及而未能在明枪暗箭终保住王一协，使其被腌臜的阴招所伤而薨逝，剩下的王一博便成了他心中的重中之重。他将对发妻的相思与爱慕、将对长子的愧疚与怀念全都寄托在了这一人身上。他费尽心机暗中盯着所有，还尽力隐藏起一半自己的慈爱来，可但凡耳聪目明者都知道，皇九子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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