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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崩坏的男人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男人，都消失了一样。这让思南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大概有个会吹笛子的牧师来到了这座城市，在他笛声的催眠中，城里所有的男人（童话里面是孩子）闭着眼睛排着队跟他走，消失在城市的边缘。
不过，这样也好，生活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了。
小武依旧花费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爸妈，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林然与金哲的见面次数更多了，而这一次开始，金哲提出不想再当林然的心理医生了，他想单纯地做林然的朋友——虽然看上去是件不好的事儿，但林然觉得和金哲相处多了之后，心里对男人的厌恶感已经渐渐消失，于是她就答应了。
冬冬和赵坤几乎是同一时间消失的。冬冬更努力地备战期末考试——至少他是这么说的——从早到晚都跑在图书馆里，和文青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但是文青并不觉得空虚，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读书，读书成了她的一个习惯。而赵坤，自从那天晚上借走了莎莎 5 万块钱去投资之后，就又去异地出差了，这一次出差似乎任务更繁忙，以至于很多时间都没有回复莎莎的信息，这让莎莎有些担心，她害怕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方权也消失，虽然他依旧坐在思南旁边，依旧每天都在按时上下班，但是在思南眼中，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并不是思南对他已经没有了感情，苗主管布置的工作项目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收尾状态，思南一点儿心都不能分，每天依旧加班到深夜，她无暇顾及其他，包括方权。而现在，晚上加班的时候，苗主管的弟弟每天都会送来各种各样的夜宵，有时候是给苗主管和思南带的，有时候是只给思南带的。从他脸上不情愿的表情来看，这一定是苗主管要求他这样做的，但是他还是听话地每天准时出现，提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思南觉得很过意不去，好几次都推辞了，但他都会冷冰冰地让她吃下去，语气中夹杂着不可抗拒地命令。
接触久了，思南开始对苗主管有一定的了解。苗主管叫苗容，不过大家都还是习惯称她为苗主管，弟弟叫苗栩，和姐姐苗容住在一起。但是，思南也只知道这么多，这些还是她偶然听见姐弟的对话才得知的。和姐姐苗容一样，苗栩也是一个看上去冷冰冰的人，两个人都惜字如金，怎么会主动和思南讲关于自己的事情呢？
<一>
今天又要加班，思南已经习惯了。她晚饭索性没有吃，一来节省时间努力工作，二来反正苗栩会送夜宵来。她早已习惯了，从最开始的难为情变成了现在的受之坦然，但是对苗栩，依旧没有什么交流。他每次送来食物，就会坐在方权座位上，要么玩游戏，要么看电影，要么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当身旁的思南不存在。思南也并不介意。
项目即将进入尾声，在最关键的节骨眼儿，苗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喊思南进去。那时已经是晚上 10 点多，除了思南和呼呼大睡的苗栩，没有别人了。思南习惯性地拿着笔记本和笔进去了，她以为苗主管会指导她怎么做，或者提出一些关于项目的问题让思南解答，又或者直接指出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完善。
但是，苗主管没有。她示意思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开始和思南谈心。对，没错，是谈心，以前面无表情的苗主管，让思南怀疑是机器人没有任何情感的苗主管，居然开始主动和思南谈心，在项目即将结束的关键时刻。刚开始，思南表现的有些不自在，她想尽量快点回去继续工作，但苗主管却没有这个意思，她开始从自己开始讲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吗？”听上去是个问句，但苗主管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我相信你，你虽然是个女生，但是你在我眼里，你比其他的男同事都优秀。我希望看见你成功，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面对突如其来地表扬，思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掩饰不住微笑。之后，苗主管又说了很多赞美思南的话，说她兢兢业业，说她很细心，说她考虑问题面面俱到。这些话，让思南有些飘飘然，甚至开始不再低着头，昂头挺胸地接受苗主管的褒奖。
“这个项目，你就要完成了吧。”苗主管确认地问着，思南点点头，“下周一的公司大会，你和我一起去开吧。”每周一的公司大会，都是各个部门的主管和大老板们一起开的，像思南这样专员级别的人，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大会，只是有所耳闻。但是现在，苗主管要求她一起去开，这让思南又激动又开始担心。
“到时候，你好好在会上汇报下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老板很重视，你能出色的完成，那就应该由你亲自去给老板汇报。”苗主管做了进一步地解释，这些话听上去更像是命令，思南脑海里有一百个疑问，但她最后只是诺诺地说了句“好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思南边走边思考，她慢悠悠地坐在工位上，内心忐忑不安：她很高兴，因为她的努力有了结果，并且这个结果得到了认可，这对于她来说是某大的成就；但同时，她又对从没参加的会议感到恐惧，她不知道会议上有多少人，她不知道老板想了解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她甚至害怕自己面对那么多人结结巴巴，连基本的 PPT 播放操作都手忙脚乱，她害怕看见苗主管皱眉，害怕听见老板叹气，害怕辜负大家的期望，将会议变成一场闹剧。想着想着，思南突然开始紧张，就好像自己已经站在会议室的投影仪前面，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苗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问着，听上去像一句充满嫌弃的关怀。
“我……我没事。”思南从幻想中走出来，她调整了心情，先把手头上的项目彻底完结吧。
<二>
午夜一点，项目终于完成了。测试了一遍之后，毫无瑕疵，思南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第一时间报告了苗主管，苗主管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也再次吵醒了苗栩，他揉揉眼睛，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但激动的思南还是兴奋地抱了一下他，没有原因的，就是激动。
苗主管来到思南工位上，简单检查了项目模拟运行的情况，果然十全十美。她提议要请思南吃东西，问思南想吃什么，苗栩嘟囔着说太困了想睡觉，抱怨了几句，但没有人搭理他。一时间，思南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不过，她想起了上次和方权一起吃的海鲜夜市，她有些怀念和方权亲近的日子。最近自己忙于项目任务，和方权的交流一天不超过三句话，虽然他的工位就在自己旁边，但是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后，思南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地点。她没有提起那家海鲜夜市，一方面，她觉得苗主管肯定会嫌弃那里；另一方面，她希望那家店里只有她和方权的回忆，她不想把别人的故事也添加进去。苗主管选了一家有名的火锅店，思南同意了，苗栩一边抱怨困一边跟在后面走。
没有什么比加班后的涮火锅更治愈的了。半夜时分，经历了一天的工作和缺乏失眠，大脑已经当机，思南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但这是一种让人心安的空白，她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考虑。此时的她，正在蒸汽袅袅的火锅店，看着薄薄的肥牛片在红油汤里一点点变色，一点点散开。
开始的时候，苗主管和思南还会讨论一些问题，其中，苗主管再次提醒了思南要准备好下周一参加会议的资料，她晚些时间会把素材和模板发给思南。关于工作只聊了几句，更多的话仍然是对思南的赞美，从苗主管的眼中，思南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欣赏并且想极力提拔思南的想法。这是思南工作后——或者说是在哥哥去世后——第一次收到如此重视，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事情告诉父母，让他们知道没有了哥哥，还有自己可以给他们慰藉。突然间，思南又想到了方权，她也想把项目顺利完成的好消息分享给方权。她想激动地告诉方权，他说的是对的，看得见初日的人真的会成功；她想向方权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她想明确地告诉方权，你瞧，我和你一样都是工作狂，我们都会为了成功而努力付出，我们依旧是一类人，我们应该惺惺相惜。
思南找了个借口来到洗手间，她拿出手机，给方权发微信。打了很多话，又删掉了，然后又打了很多话，最后她只是发送了“今晚项目终于完成了，开心！”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信，这么晚可能方权早就睡了，思南来到洗手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回到大厅。
<三>
距离上次莎莎不顾劝阻夜会赵坤，已经过去了快一周了。那天的场景在文青和林然心中依旧历历在目：莎莎最后离开家门的眼神，赵坤倚在车门旁的神态，以及越来越远的汽车轰鸣声……那天晚上，莎莎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她们，她们也没有联系莎莎，而是很在意地睡着了。第二天莎莎回家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对在客厅看书的文青和在厨房做饭的林然笑了笑，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既然莎莎不想说什么，既然她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追究了。文青和林然又一次达成了一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就不要再插手了吧。
最近，莎莎经常和赵坤外出，思南依旧经常加班，大把的闲暇时间，家里只有文青和林然。文青大部分时间都在沙发上专心看书，林然则在房间里忙着自己的事情，如果她有事情要来客厅，就会和文青闲聊几句。这样随意的相处方式，恰到好处的交流，让彼此都觉得很舒服，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有林然的陪伴，文青在家里看书可以更安心，不用再担心那些莫须有的监视事件；而有文青的陪伴，林然也不会觉得很孤独，小武不在的空白已经被金哲填满了，与文青的交谈让林然的生活更饱满。她喜欢和金哲谈话，被他的博学和口才所打动，同时她又担心自己嘴巴很笨，无法和他平等交流，因此，她开始花时间和文青聊天，想默默地提高自己的说话水平。
于是，文青开始习惯跟林然讲自己看过的书，有时候是概述书中的内容，有时候是发表对书的评论，有时候只是引用一些书中经典的语句。每次听文青讲话，林然觉得像自己已经读过这本书了一样，在脑海里有了一些印象。文青说，她最近正在看一本关于中国经济的书，内容枯燥，文笔晦涩，但她还是想强迫自己看完。至于为什么会想看关于财经类的书，文青也说不上原因，只是因为没看过，就想随便翻翻看看。
听完了文青的介绍，林然也好奇地拿起那本书，金黄色的外壳上印着黑色的书名，看起来很厚重。翻开第一页，就是一连串的专业词汇，这让林然头疼不已。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上班了，只关心自己生活圈子里的琐事，已经开始与世界脱轨，什么经济政治或是形势，她都一无所知，甚至会开始排斥接受新的讯息。
林然意识到，她不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她需要一份工作。
<四>
从火锅店里出来，已经快三点了，苗栩早已困得撑不住了，他一坐进汽车后排就歪在一边呼呼大睡。苗主管开车，思南坐在副驾驶，这次决定先送思南回家，姐弟两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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