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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 斗
最困难的事情，莫过于重新审视自己。
为了尽早招到合适的人，思南再一次陷入到无休止的加班中。相比之下，曾经一起熬夜加班的方权，却过上朝九晚六的生活。自从方权从思南身边搬走了工位，两人的工作再无交集，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偶尔电梯或走廊相遇也只是点点头笑笑。
有时候，思南在想，通往成功的路径真的有很多条，而勤奋永远是最难走最遥远的那一条路。如果她是方权，她也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苗容的怀抱——毕竟苗容也是无可挑剔的女强人——更重要的是，曾经要靠整日熬夜才能换来踏实的生活，现在朝九晚六就能衣食无忧。
思南有细心地观察过方权，他换了新手机，换了新笔记本电脑，穿的西装也是面料讲究，之前老旧的手表也不见了，现在戴的是和苗容的情侣手表。怎么说呢？方权成熟了，没有之前那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了。但他的成熟，总有点怪怪的——不是经历某些事情成长过后的成熟，更像是被施了催化剂而一蹴而就的成熟模样。
以前，思南总能从方权身上看见哥哥的影子在，而现在，方权像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想象归想象，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方权这样的好命，遇上苗容这样的对象。思南想在上海扎根，还是只能沿着哥哥的足迹，一点点努力。
第一次当小组长的她，隐忍了巨大的压力：她害怕自己的组员不服她，更害怕组员不喜欢她；她觉得领导大家一起完成任务很难，觉得如何和组员进行平等的对话更难；她希望和每个人都做朋友，但又担心他们会在背地里说自己闲话，就像现在同事们私底下讨论方权和苗容一样。总之，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这让思南烦躁不安。
思南也察觉到了，只要心情不好或压力大的时候，右边太阳穴就会隐隐作痛。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又或者是因为办公室的环境太闷，但当她尝试早睡或出去走走后，疼痛依旧会卷土重来。有时候甚至从头顶到耳后再到颈椎，那一根筋像被紧紧地绷住，疼痛难忍。
好在，每晚，苗栩都会如约而至，手里提着热腾腾的宵夜，或切好的新鲜水果，或思南喜欢的咖啡。不管苗容加不加班，苗栩都会来，而且只带了一人份的吃的给思南。他自觉地坐在思南身边的空位上，趴着睡觉或者打游戏，如果思南愿意，他也会陪她聊会天。
思南一边责怪苗栩这样会把自己喂胖，一边一脸满足地品尝着面前的美食。这些美食，虽然普普通通，但却成为她一天辛苦工作的慰藉。苗栩静静地看着思南狼吞虎咽，偶尔嫌弃地笑，然后递给她纸巾。
现在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思南一人，像往常一样，思南吃完后又开始和苗栩诉苦。文青最近一直忙她的事情，林然和莎莎又有自己的工作要操心，思南一肚子牢骚急需发泄。她发现，不管自己对苗栩说什么，他都会表现出很愿意听的样子。
“你觉得她怎么样？”思南递给苗栩一份纸质简历，还没等苗栩仔细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继续说着，“其实我觉得她挺不错的，小姑娘逻辑思维和技术水平都不错，看起来人也很好相处。就是工资开得有点高，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们给她开的薪水。哎，其实我还挺想要她来的……”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我？如果我是她？”思南从苗栩手中拿回简历，又看了一遍女生的工作经验，“如果我是她，我不会来这里吧。说老实话，她的技能匹配她开的薪水，只是人事希望工资再降一点。”
“既然你真的很想招她，我建议，你就应该尽量满足她。”
苗栩说的有道理！思南也懂，大家都是来上海打拼的，都不容易。如果工资给到期望值，虽然高了一些，但能让人觉得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会加倍努力；相反，如果工资开得较低，对方会认为反正工资不高，每天工作摸摸鱼就可以了。长期这样下去，对公司和求职者都不好。
好像所有问题，在苗栩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一>
简单地吃了午餐，碗筷堆在水槽里不想洗，莎莎躺在沙发上，将双脚搭在沙发扶手上，举起手机，机械地刷着招聘软件。上面的职位和公司都看了很多遍了，可以投的工作都投过简历了，然而依旧连一个面试电话都没有。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学历和能力不够出色。
如果只需要找工作，那莎莎一点也不担心，她相信在偌大的上海，总有一个职位是适合她的，总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存在。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每天只开销无收入，再过几天又到交房租的日子了。这次房租交了之后，莎莎真的一点钱也没有了。她开不了口找室友借钱，更没有脸向家里要钱，一想到这些，压力就从四面八方向她挤来。
简而言之，工作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是第一需求了。钱，现在真的很缺钱。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按门铃，难道是她们提前下班回来了？莎莎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去激动地打开门。
原来是快递小哥。莎莎签了几个字后，他便开始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抬进客厅。每一箱的收件人都写的是林然。
“林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莎莎讶异地说。
“车上还有几箱呢。”快递小哥气喘吁吁地说，他指了指停在门口的小货车。
林然是个购物狂？大家在一起住了这么久，还真没看出来。就连双十一，林然也没有几个快递，怎么突然就买了这么多？
莎莎正纳闷着，她打算帮快递小哥抬一些小箱子，超乎想象的重量让她感到吃力，这家伙到底买了什么，这么重！
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停在小货车的旁边。小武从车上下来，走过来主动接过莎莎怀里的小箱子，一口气将它抬到厨房，放在餐桌上。
随后，小武将厚外套脱掉，挂在客厅的落地衣架上。他环视了一圈家里，问：“林然不在吗？”
“她今天有面试。”莎莎笑着说，又补充了了一句，“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
小武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他又跑到门口帮快递小哥搬完剩下的几个箱子，随后关上门。现在屋子里，只有小武和莎莎，以及客厅满地的快递箱。
“啊……”莎莎恍然大悟，“这些都是你寄来的吧。”
“嗯，是啊。”小武清点了下箱子数量，确认无误后，从手边的箱子开始一个个拆开。
以前小武来家里做客，总是带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这次一次性带这么多箱，还是第一次遇见。
“莎莎也来帮忙吧，把箱子都拆开，把它们都摆放好。”
“嗯！”莎莎从抽屉里翻出两把小剪刀，递给小武一个方便开箱子。这个箱子还没打开就闻到浓郁的香味，果然，是一盒金灿灿的大芒果，看卖相就知道肯定是最佳品种。要知道现在是最冷的腊月份，像芒果这样的热带水果可是少之又少。
“这一大箱芒果……”莎莎感慨道。
“这芒果你们可要快点吃哦，不然会放坏的。”小武又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山竹，“主要都是写水果、补品或者海鲜什么的，都是我爸妈从印度尼西亚寄来的。我和王妈两个人吃不了多少，留了点，剩下的都带过来啦。”
虽然莎莎知道，小武这样做都是为了林然，但她依旧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小武之前带来的东西，最后也都是被大家瓜分完。眼前的这一堆吃的喝的，想必又要靠大家一起解决。
“莎莎过年回家吗？”小武边将山竹放进冰箱的保鲜格，边问着。
“还不知道呢。应该不回去吧。”主要是也没钱回去吧，莎莎心里想着。交着房租后，所剩无几的积蓄只能勉强维持一日三餐，信用卡之类的消费方式莎莎绝对不会再尝试了。最起码，穷着饿着也比欠别人钱好。
“那挺好的。”小武关上冰箱门，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林然过年也不回去。莎莎要好好督促她，把水果早点吃完哦。”
莎莎点点头。她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回避了小武的眼神。
“过几天，我也要去印度尼西亚了。”小武站直身子，原地扭了扭腰，感慨地说，“今年过年要和爸妈一起过了。”
“那也挺好的。”莎莎将空箱子叠起来摞在一旁，又拆开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是几瓶红酒。
“啊！这个是我特意给你们买的。”小武笑着说，“看你们家酒喝完了，我就又买了几瓶，听朋友说，这个牌子的红酒味道好不上头，你们晚上可以尝尝。”
莎莎笑着谢过小武。同时，一个疑问也冒出来：前几天刚喝完的红酒，他一直都没来过，怎么知道喝完了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用茶几下面的窃听器偷听了自己和林然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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