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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 布丁
以为新书出版会给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并没有。
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这期间经过介绍，文青也出席了一些小型见面会或活动，秦观一直陪在身边。但生活还是那样，除了签售会当天人满为患的短暂热闹，新书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头，激起一阵涟漪就不见了踪影。
没有什么热点新闻，也没有在群众中得到传播，文青一面庆幸自己还能过着原本平静舒适的生活，一面又感慨着自己是多么默默无闻的一个小角色。尽管大名鼎鼎的秦一之对她交口称赞，尽管每个读过《未完成》的人对她都赞赏有加，但依旧抵不过现实的当头一棒。
她甚至开始后悔早早就辞掉了正式工作，稀里糊涂地成为一个全职写手。突然从朝久晚六变成在家里工作，
工作内容也是自己决定，文青很难适应。
尤其是在每天早晨，生物钟让她依旧在早晨 8 点就醒了。她慢悠悠地来到客厅做早餐，看着思南、莎莎和林然一个接着一个地匆忙离家去上班，最后整个屋子又只剩文青一人，恢复平静。每每此时，文青总觉得心里不好受，具体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然似乎察觉到了文青的反常，今天她特意比往常起得要早，主动加入文青，一起在家吃早餐。
将昨晚买的面包烤一下，煎两个糖心荷包蛋，倒上一大杯纯牛奶，喜欢的话还可以配上一点沙拉酱，一顿营养早餐就做好了。
“最近怎么样？在家里待着。”林然开门见山地说。
“说实在，我听佩服你的。”文青拿起吐司片，但没有马上吃，她继续说，“你是怎么坚持的？在家里待那么多天……我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就要受不了了。”
此时林然正在喝牛奶，听文青这么说差点呛到，忍不住咳了几下。
“我和你情况还是不一样。我虽然在家里工作，但是做什么都很清楚，朋友的那些事情或者自己找的外包设计工作。但你不一样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懂。”
“嗯……”文青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吐司，荷包蛋金黄的糖心顺着吐司缓缓流下，缓缓滴在盘中，但她无瑕顾及。文青思考着林然的话：美其名曰最近是在家全职创作，灵感匮乏的她却毫无进展，买了很多新书也看不进去，越是焦虑越写不出来，越写不出来越是焦虑，如此一来便陷入了个死循环。
“不过，最开始辞职的时候，我也挺不适应的。”林然继续说，“这个阶段大概持续了 1 个月多吧，突然换种生活方式不能很快适应，也是很正常的啦。”
林然说得有道理。文青专注着吃着吐司，一脸期待地望着林然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反正你也上班了这么久，不如趁现在就休息休息，出去旅游吧。”林然突然眼前一亮，“我当时也是出去玩了一阵子，玩累了自然就回到正轨了。”
真的是这样吗？文青不敢苟同，但出去旅游这个建议确实不错。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父亲的突然离世、久违的回老家、过多的应酬和关注……或许旅游可以换个心情，也许能找到创作灵感。
“真的，你要是觉得调整不过来，不如出去转转。”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林然将剩下的吐司全塞进嘴里，喝了几大口牛奶才勉强咽下。跑去洗手间漱口，顺便整理了下头发，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小跑玄关去换鞋。
“不好意思，拜托洗下盘子，下次我再帮你洗！”林然边慌乱换鞋边大喊着，然后嘭地一声关上大门，“我先走啦！”
“知道了。”文青轻声说，她点点头。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人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文青细嚼慢咽地品尝完最后的吐司，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牛奶，这才站起来，准备开始洗盘子。动作缓慢而笨拙，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刚打开水龙头，就传来了敲门声。大概是林然忘带什么东西了吧？
林然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健步如飞地去开门。秦观正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文青说，语气中有意外和惊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呢？”
之前秦观从来没来过文青家，文青好像也没向他提起过自己家的地址。
“苗栩跟我说的，说你们在这儿住，我就想来看看。怎么啦？不欢迎我呀？”
“没有没有，快进来吧。”
秦观换上文青找出来的拖鞋，边走进来边四处张望。
“你们这里蛮不错的，住的条件也挺好的啊。”秦观走到客厅，从沙发靠背上轻轻抚过去，“就是偏了点，坐地铁应该坐蛮久的吧，开车倒是蛮方便的。”
“所以价格还算便宜。要是在市区，这房租可不会这么便宜了。”
秦观在沙发上坐下，文青接来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你这次来……不会又要带我去参加什么应酬吧！”文青小心翼翼地问，脸上写满了拒绝。
秦观笑出了声：“别担心，不是喊你去参加活动的。哈哈哈。”
文青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文青又来到厨房，把早餐用过的盘子和水杯洗干净。秦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东瞅瞅西看看，显得有些不自在，好像内心里有什么事。
文青收拾完厨房后，又洗了两个桃子来到客厅，坐在秦观身边，问：“今天怎么没上班？”
秦观咬了一口桃子，清脆多汁。他边嚼边说：“没有。我上不上班都是看心情的。”
“那……”文青努力组织语言，想要问清楚，“你是做什么的呀？”
之前只听秦观说过他也是文字工作者，但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这一次秦观会不会告诉自己他也是作家，出过一本叫《理想家》的书？文青屏住呼吸，期待秦观的正面回答。
“我啊……”秦观又咬了一大口桃子，嘴里塞得满满的，利用细细咀嚼的功夫在思考怎么回答，“其实，我之前也在那家出版社工作，后来就没做了，现在主要是帮父亲处理些事情，自己也会写一些文章发表。”
这在文青眼里根本不算是正儿八经的职业，说难听点就是跟着爸爸混，肯定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不过像秦观这样的家庭条件，爸爸是知名大作家，妈妈是大学教师，秦观也不需要为生存发愁。而文青不一样，在上海居无定所，在老家格格不入。
一想到这里，文青又开始为自己这么草率地辞职而感到后悔。她心不在焉地啃着桃子，被秦观察觉出来不对劲。
“怎么样？你都收拾好了吗？”秦观突然兴奋地说。
“收拾什么？”
“走吧，我带你出去玩。”秦观说，露出清爽的笑容。
<一>
每晚恢复了夜跑，不仅锻炼了身体，林然觉得自己精神也变好了很多。坐地铁的时候不再害怕人多，面对拥挤的早高峰不再后背发凉，陌生人偶然的肢体接触也没那么抗拒了。
前面的人到站下车，林然有了位置可以坐。她坐下来，左边小哥哥专注地打游戏，右边是妈妈带着小孩，小孩好动，偶尔不小心碰到林然，妈妈满脸歉意地对林然笑笑，林然点头示意没关系。她戴上耳机，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文青刚发表的《未完成》，享受着拥挤但惬意的通勤时间。
地铁遇到了故障，开开停停了好几次，导致林然上班又迟到了。孟蝶好像很早就到了，前台已经被她打扫干净，鲜艳的花卉也被一盆盆抬出来，摆在店门口，阳光正好照在上面。办公室里还残留着面条的味道，陆言好像刚吃完早餐，嘴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天书般的代码，偶尔将下滑的眼镜向上推几下。
“金哲还没来吗？”看金哲办公室的门还锁着，林然问。
“不知道呢，我还想问你呢。”陆言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嘴边一抹坏笑。
“问我？问我什么。”林然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说。陆言和孟蝶总是喜欢开自己和金哲的玩笑，对此林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们不是都一起下班一起上班的吗？金哲哥去哪里了，嫂子应该最清楚吧。”陆言嬉皮笑脸地望着林然，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林然故作镇定，她切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林然姐，别理他！”孟蝶端了杯咖啡进来，放在林然桌子上——每天早晨每人一杯咖啡，已经成了企业文化，当然这都是金哲掏钱——“别担心了，今早也没有预约，不来也没事的。”
孟蝶没有选择离开。她悠闲地靠在陆言的办公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盯着陆言的代码发呆。
“这个今天要做完对吧？”孟蝶问，陆言点点头，手上敲打键盘的动作没有停止。
“那你加油吧。”孟蝶俯下身，亲吻了陆言的头顶，温柔地说。
林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听金哲讲过，孟蝶和陆言在大一时就一见钟情，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在大家看来感情是好得不得了。虽然两人相爱，但都没有想要结婚的意思，这也是大家所不能理解的。
关于为什么不想结婚，林然曾经问过孟蝶。
那是医院开张营业的第一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庆祝开门红，曼婷、大哥等朋友都在唱。喝得有点多，林然打算出去透透气，发现孟蝶正蹲在门口路边抽烟。路灯从头顶照下，她整个人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充满光明又略感孤独。
林然在她身边，坐在马路牙子上。孟蝶默默地递过来一根烟，林然摆摆手拒绝了，孟蝶又把烟重新放好，继续对着黑夜吞云吐雾，沉默不语。
整条街都被夜色笼罩，商店陆陆续续地关门，只有这里还灯火通明，在外面都听得见他们在里面庆祝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话题聊到了陆言，林然唐突地问。现在想想，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也真够白目的，不过当时喝了点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
孟蝶似乎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她依旧淡定地吸烟、吐出，然后说：“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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