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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 手机
清晨时分，一场暴雨如约而至。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打在玻璃上，打在树叶上，打在雨伞上……密集频率的雨滴声让人透不过气。大风也来势汹汹，好像要掀倒一切阻碍物一样，和暴雨完美配合，在寂静的城市里肆无忌惮。
本来就有些失眠的莎莎，连最后一点睡意，都被大雨浇灭了。
任凭窗外风吹雨打，她蜷缩在被窝里，躲在自己的安静小天地里。她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度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才早晨 7 点，昨天生日派对喝到吐——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车窗外呕吐的狼狈样——晚上应该睡了还不到 4 个小时吧。她打了个哈欠，才发现自己嘴里都是酸味，像刚吃完过期很久的芝士。
难得的假期，昨晚又喝醉，本应是赖床的好机会，可就是睡不着。和别人不一样，莎莎喝酒后先是醉醺醺的很糊涂，但过了那个醉意之后，脑子开始变得无比清醒。酒精刺激着她的每个脑细胞，让它们在这个暴雨的清晨，依旧极度亢奋。
其实，莎莎从半夜 5 点多开始，就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了。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老家，老家街道正在挖路，据说是在修地铁，爸妈开的小店的门口就是地铁站，爸爸修着自行车，妈妈在帮人改裤脚，嘴里念叨着让莎莎赶紧去做午饭。这时，工人不小心挖到了水管，白花花的自来水不断地涌出来，夹杂着泥土变成褐色，渐渐淹没莎莎的脚踝，最后将小店彻底淹没。莎莎拼命跑，想甩掉身后的洪水猛兽，但都无济于事。
后来，一着急，莎莎就惊醒了，耳边是窗外哗啦啦的落雨声。
梦见了老家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早些时候接到了爸妈的视频电话。那时莎莎刚取完蛋糕，正在回去的路上。视频里的爸妈先是祝莎莎生日快乐，又啰嗦了半天，话题无非是早睡早起多吃青菜之类的。最后，莎莎的妈妈又说到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劝莎莎早点回老家。
这次的理由甚至更充分。虽然有工作，但在长辈眼里，在书店里做销售员和餐厅服务员没什么区别；虽然有收入，但那点工资交了房租后就所剩无几，更何况妈妈还让莎莎往家里打钱。本来就欠了小武外债的莎莎更是雪上加霜。
莎莎也不想听这些话，句句真实，句句都像浇在头顶的盆盆冷水。在消极的现实面前，所有梦想都变得不堪一击，那些努力的每个夜晚和自学的每本书都变成泡影，被妈妈充满负能量的话语冲垮。但是，现实也有积极的一面，好在莎莎没有放弃努力的决心。
随便搪塞了几句，莎莎便挂断了电话，正在情绪低落期，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跑来的小孩撞上了，蛋糕洒在地上，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一>
想到这里，莎莎翻了个身子。窗外的风雨声更衬托了此时内心的宁静，莎莎开始思考妈妈说的那些问题。
有了工作和收入，自己也开始努力学习，但生活依旧没什么起色。是自己的问题吗？还是努力的方向出现了问题？还是真的不够努力？
论努力，莎莎肯定比不上思南。如果说文青的成功是因为有秦一之的扶持，那思南的一步步晋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或许自己能到达她那种程度，生活才会开始好转吧！
走廊上好像有动静。莎莎坐直了身子，仔细地听。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脚步声，像是拖鞋在地上摩擦，笨重又急促，像是在赶时间。
脚步声应该是从二楼尽头的洗手间传来的，接着又急匆匆的下楼，没一会就传来关门声，那个人出去了。
莎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天还是黑的，雨水弄花了玻璃。模糊中能看见一个人影，撑着伞在雨中前进。看不清是谁，但莎莎认出了那把红色的伞是思南的。
大雨让整个城市陷入泥泞之中，却阻挡不了思南前进的步伐。在莎莎的印象里，思南似乎就没有过过完整的周末。或许真的只有像她这样努力的人，才能在上海站得住脚吧。
想到这里，莎莎顿时清醒了很多。洗个热水澡，然后去店里吧！
<二>
排气扇嗡嗡作响，小奶锅里煮的汤不停冒着气泡，一股奇妙的甜味在空中弥漫。文青那筷子搅拌了下，舔舔筷子头尝了尝味道，然后关火。
“时间应该到了吧？怎么样了？”文青问林然。
此时林然正疲软地瘫在沙发上，时不时会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嗓子哑哑地说不出话来。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林然根本看不进去。
她抬头看看钟确认了时间，从怀里拿出体温计，举起来逆着光查看体温。
“怎么样了？烧不烧？”文青盛好了一晚汤，端到茶几上放好，着急地问着。
“39 度 5。”林然有气无力地说。
文青接过体温计再次确认温度，叹了口气说：“赶快把这碗可乐姜汤喝了吧。”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做这些……”林然还没说完，嗓子就因为说话开始剧烈咳嗽。
“哎呀，你这样就别说话了。先喝了吧。”
眼前深红色的汤看上去着实没什么食欲，腾起的热气熏的嗓子又痒又疼，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咳嗽。眼看林然端的汤快要洒了，文青接过碗，耐心地用勺子搅拌让它变凉。
“还有退烧药吗？”文青问。
林然点点头：“上次的还没吃完。”
林然一向很少生病，所以对上次发烧的情况记忆犹新。那次似乎比这次更严重，全身酸痛到只能卧床不起。说起来也巧，那次发烧也是文青照顾自己。
还记得文青熬了山药排骨粥喂给自己喝，林然最讨厌吃山药了，那一次却整整喝了一大碗。当时自己还不争气地脸红害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不过，能让自己完全放下戒备全盘接受的人，到现在还是只有文青啊。
此时文青耐心搅拌可乐姜汤的样子，林然不由得又望得出神。两人对视后默契一笑。
“来吧，可以喝了。”文青将碗递给林然，说，“我帮你去把药拿来。”
各种常用药现在都被集中放在药箱里，药箱就在厨房的一个橱柜里。文青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拿出有些重的药箱，将它放在餐桌上，翻找着退烧药。
“文青，今天你没有活动吗？”林然开口问道。
“没有，外面这么大雨，去哪里呀。再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回哪里？”
“回老家。”说到这里，文青抬起头看着林然笑了笑，“和秦观一起回去。”
“那恭喜啊，算是见父母了吧……”林然激动地说，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咳嗽了。
“好啦好啦，你别那么激动了，看你咳的。”文青略带嫌弃地语气笑着说，她拿着好几种药走来，“这些好像都可以喝。”
“这么多药？”
“这个是退烧的，这两个是止咳的，都可以喝。”
在文青的嘱咐下，林然乖乖把药都喝了。
“我看你应该是受风寒了。”文青推测道，“昨晚那么冷，你穿的又不多，还坐小武的摩托车回来。他开得又那么快……”
“你也觉得他开车很快吧？”林然像是找到了知音，握住了文青的胳膊。
“对呀，昨天我不是堵车坐他的摩托车来的嘛。那车速……”文青瘪着嘴摇摇头，一副不可恭维的表情。
林然连连点头赞同：“是的……咳咳……我昨晚又跟他说了…咳咳，让他小心点。”
文青无奈地说：“好啦好啦，你这嗓子还是少说话吧。我也不跟你聊天了。”
“可是我也没事做啊。”林然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又没手机玩。”
“看电视。”
“没什么好看的节目。”
“那……你等一下！”文青又打开橱柜，这里被她买的书塞得满满的，挑选了一本递给林然，“看看这本书吧！”
“这是什么书啊？”林然拿着书本随手翻了几页，又仔细看了封面，“秦一之的？”
“对啊，秦观爸爸写的。推荐你看一下。”文青满眼放光地对林然疯狂安利。
“这个……”林然平常就不怎么爱看书，秦一之专业的文笔略显晦涩，林然更是读不进去，不过看在文青的面子上还是接受了，“好……我慢慢看。”
既然已经打开了橱柜，干脆就整理下书吧，正好最近又买了一些书没地方放，文青这样想着。橱柜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文青开始把其他柜子里不要的东西——大多是过期的零食和无人认领的物件——清理出来，腾出新的空间摆书。
说到这里就要提一下这栋房子的格局了。虽然说是别墅，从外观上看也很大，但主要空间都集中在客厅和餐厅，卧室并不宽敞，甚至一楼有间卧室还是旧储藏室改的。文青是最后搬进来的，只能住进储藏室改成的卧室。再加上房子在远郊，房租也算便宜，代价就是去市区要在地铁上耗费近一个小时。
要不是为了省钱，谁愿意住进来？思南要攒钱孝敬父母，莎莎本来工资就不高，林然之前在家上班住在哪里无所谓，至于文青，当初为了躲避所谓的跟踪狂——后来知道是杨川生——才故意搬到偏远郊区。
想到这里，文青内心颇有感触。杨川生已经结婚，如今自己也有固定男朋友秦观。曾经自己是多么的想结婚，其实并不是害怕当剩女，而且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让沪漂的自己更有安全感。秦观的出现，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
有家境，有实力，有钱，有颜，更重要的很爱自己，至少文青是这么觉得的。有时候想想，或许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从相遇到出书到成名到收获爱情，顺理成章的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林然躺在沙发上翻看了几页，就丧失了兴趣。她喊了几声文青，文青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见。
“文青！”林然又喊了一声，文青这才回过神来。
林然继续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还没想好。”文青嘴上回答着，手上依旧忙着整理书籍的工作，“明天回老家和老妈商量商量，再回上海看看房子，看到合适的就会搬出去吧。”
“啊，这么着急啊……”林然语气中有些失落。
“我也不想啊，没办法啊”文青努力地将书塞进两本书间的缝隙中，使了很大的劲，说话也跟着在用力，“那个，杨川生去他老婆那边了，我妈现在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啊。”
有些累了，文青从餐桌下抽出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继续碎碎念：“我都 30 了，我妈都快 60 了，再加上她之前是当老师的，腰一直都不好，不能长时间做家务，之前都是我爸照顾着她……”说到这，文青神情略过一丝哀伤，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我爸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在老家，也没有个照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所以还是把她接到上海来吧。”
“这样，那确实应该接过来。”林然的语气渐渐柔和起来，甚至有点撒娇的样子，“那我肯定会舍不得你的，吃不到你做的饭，我会很想很想的！”
“原来你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做的饭啊！合着把我当成你们的厨娘了啊！”文青跟着调侃了几句，接着又一脸正经地说，“不过，讲真的，我找房子肯定不会离这里很远的，到时候随时欢迎你们来玩啊。”
“那你会不会想我们？”林然稍稍坐起了身子，将下巴抵在沙发靠背上，歪着头问。
“当然会想啊！”文青第一时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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