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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阿尘
满月悬于黑夜之上，万家灯火相照，竟不觉得已经过了亥时。
凌修帝未去妃嫔在后宫操办的秋日宴，而是独自一人，在东宫的榻上，安静的坐着。
“陛下，您已经近一日未进食了，老奴给您带了些点心，您稍微吃一口也行啊，龙体要紧。”老太监苦口婆心的劝说，宁至修却不为所动。
“赵海明，你跟了朕多久。”他揉了揉眉心，微阖双眼。
老太监赵海明低着头：“老奴自您称帝便一直随左右，如今也已有九余年。”
宁至修叹了口气：“九年，朕自三十一岁登基，已经晚成，你说朕是不是老了。”他转头望向赵海明。
“陛下多虑了，您正值壮年，怎会老呢。”赵海明微微抬眼，笑着开口。
“呵，你不说，朕自己心里清楚。”宁至修冷笑一声，带些自嘲。
“父皇活得太久，朕这皇位是靠朕自己夺来的，总是做不踏实。”他摇了摇头，用力的闭上眼睛：“就连朕的结发妻子，朕的儿子都妄图想加害与朕，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赵海明有些惶恐，忙跪地道：“呦，陛下，这可不能乱说啊，您可是九五至尊。”
宁至修让他起身，自己又望着那不远处的梳妆镜自言自语：“记得阿环以前最爱朕给他描的眉，她自年少便跟着朕，朕好像已经很多年未给她描眉了...”
赵海明皱着眉：“陛下，皇后已经薨逝，莫要再为离开之人坏了自己的身子啊，皇后娘娘许是看到陛下如此，定然不会开心。”
宁至修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的无边黑夜：“她，许是再也不会原谅朕了。”
说着，鼻头微微一酸：“真是傻，和从前在王府时一样傻，她最喜欢吃苹果，朕记得。朕带去的刀，是要给阿环削苹果的，她竟以为，竟以为朕要杀她...”
泪水从眼角滑落，他随意的抹了一把，眼神中的绝望转为愤恨：“若非当年，父皇与沈叔伯交好，沈叔伯老来得子，父皇便将兵权交与沈君朝，仅仅八岁就立为北君王！驻于北苏，虽是外姓王，绝无可能继承王位，可一个有实权的藩王，深受百姓爱戴，让朕如何不防？！”
他微微眯了眯眼，牙齿狠狠的咬合：“当时皇子之中，死的死，残废的残废，唯有朕！父皇只有朕这一个儿子可用！为何不将兵权交与朕手？那时朕已经二十七了！究竟是为何！朕这个亲儿子不如一个八岁孩童？”
赵海明连忙否认：“陛下想多了，先皇定是看重你的，不然不会将有生命危险的任务交与他人，那北君王不过是个臣子，为陛下卖命而已，先皇将他置于偏远北苏，也是为了保护陛下您啊，”
“不，朕的几个皇兄各个文才领略都胜于朕一筹，故此，父皇从不器重于朕，但是朕已经一个个把他们都搞下去了，为何父皇还是看不上朕！为何？！”他怒气冲冲的狠狠砸向床榻。
“如今，朕还与一个二十一二的毛头小子联手，那个曾经骑在朕头上的毛头小子！杀妻杀子，仅仅只是为了维护这不堪的皇位。”宁至修握紧拳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真是好笑，他的爹都是朕杀的，他依旧被蒙在鼓里为凌江效力，哈哈哈。”忽的，他仰面大笑，却被一剑封喉。
宁至修望向持短剑之人，呆愣半天。
“赵......”他两眼瞪大，难以置信的捂着冒血的喉咙，微张着嘴却没有声音。
赵海明厌恶的擦了擦手，直起腰板的望着宁至修：“陛下，老奴为此已经等了九年了！”
“你，你是，沈君朝的人？”他断断续续的从口中冒出几个字，时不时还从唇角溢出鲜血。
赵海明笑了笑，低了九年的头终于扬起：“不错，老奴便是殿下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殿下心善，虽知与你水火不容，本想让老奴辅佐在您左右，可殿下也不是傻子！你当年所做之事，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殿下本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竟依旧泯顽不灵。”
“殿下曾吩咐老奴，‘好好关照一下你’。如今，老奴也亲口听你将当年罪行承认，并手刃了你，便也算告慰沈将在天之灵，不负殿下所托。”他笑的坦然，双手合十的望了望天。
“你！你是？”宁至修大喘气，不甘心的死死瞪着他。
“我，便是陪沈将与先皇一同打下凌江的赵暗狄。”
他双眉一皱，又突然咧着嘴，嘴中已经满是鲜血，含糊不清道：“那个一剑可挑五人的赵暗狄，呵呵，想不到啊，一介神名武将，竟做了阉人。”
赵暗狄不屑的将刀拔出：“你，不还是死于阉人之手。”
“你！”话未道尽，宁至修便倒在血泊之中。
赵海明却格外镇定的将其血迹擦干，放于榻上，用棉被包裹住。
此时，顺甘街道正是热闹之际。
翎瑶蹦跳在沈君朝的身边，时不时的四处望望，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抬头一瞬，瞳孔映照悬在半空的孔明灯，咧开唇角那一刻，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沈君朝忽然将双手按住她的肩头，面对着翎瑶，双眸坚定的望着他，声音温和道：“阿瑶，你日后莫要叫我沈公子了，叫我阿尘，你可愿。”
翎瑶觉得他莫名其妙，于是点点头，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阿尘。”
段逸尘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揉了揉她的发窝：“月夕是要放祈天灯的，传说在其写上愿望，放飞于天空之上，你所求所愿，皆会实现。”
“今年我好像有很多愿望，一个恐是写不下。”翎瑶撅着嘴，苦恼的望着他。
段逸尘垂首一笑：“那我便将祈愿灯都包下，直到你写完你想许的愿望为止。”
纪翎瑶微微抬眉：“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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