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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七七”事变后,随国民政府从上海南迁大后方,与家中断绝了音信,1941年时已分别了将近四年之久。母亲心悬牵挂,郁郁成疾。这一时期生活比较艰苦,家里一个佣人也没有了。没有了为大家做饭的人,伯父和我们就分开来,伯母就做他们一家的饭,母亲就做我们一家的饭。到1941年暑假我高中毕业时,几个要好的同学轮流到各家聚会,我有时到同学家吃饭,当然也带同学到家里来吃饭。那时母亲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能给我们做饭,就让我们到外边去吃。当时医疗很落后,我们不知道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她觉得腹部有个硬块,常常流鼻血,例假也没有了。因为伯父是中医,常常给母亲开一些中药吃,但一直也不见好。母亲的病后来经过医院诊断才知道是子宫瘤,很可能是恶性的。
暑假以后,我考上了辅仁大学。伯父说母亲的病中医治不好,应该找西医看看,当时天津有一家外国人办的医院,母亲决定到天津去看病。9月刚刚开学,正好是重阳节。平日里母亲常常给我们买些点心,这回母亲买了一些重阳花糕放在一个瓷罐子里留给我们吃,就让舅舅陪着她到天津的一家德国医院去开刀做手术。当时我也要陪着去,母亲说我还小,而且大学刚开学,坚决不让我去。我万万没有想到,母亲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因伯父是医生,家里是有电话的。过了两天,舅舅打电话来说母亲开刀后情况不好。已经发现不好了,本来应该留在医院里,可是母亲坚决要回来,一定要回家。舅舅只好连夜陪着母亲坐火车回到北京,住进了一家西医医院。等通知我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去世了。按照中国传统的习惯,已去世的人不能再运回家里。母亲的遗体就被运到了北平的嘉兴寺,停灵在那里。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棺殓时钉子钉在棺材上的那种声音,从此我和母亲就生死相隔在两个世界了。母亲离开北平之前还是好好的,虽然久病,但不是卧床不起,怎么就一去不返了!我悲痛欲绝,写下了《哭母诗八首》:
1941年母亲去世戴孝照
噩耗传来心乍惊,泪枯无语暗吞声。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其一)
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天悭。(其二)
重阳节后欲寒天,送母西行过玉泉(我家茔地在玉泉山后)。黄叶满山坟草白,秋风万里感啼鹃。(其三)
叶已随风别故枝,我于凋落更何辞。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其四)
飒飒西风冷帷,小窗竹影月凄其。空馀旧物思言笑,几度凝眸双泪垂。(其五)
本是明珠掌上身,于今憔悴委泥尘。凄凉莫怨无人问,剪纸招魂诉母亲。(其六)
年年辛苦为儿忙,刀尺声中夜漏长。多少春晖游子恨,不堪重展旧衣裳。(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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