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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手佳编,吟诵忘朝夕。吾师重锤炼,辞句诚精密。想见酝酿时,经营非苟率。旧瓶入新酒,出语雄且杰。以此战诗坛,何止黄陈敌。小楷更工妙,直与晋唐接。气溢乌丝阑,卓荦见风骨。人向字中看,诗从心底出。淡宕风中兰,清严雪中柏。挥洒既多姿,盘旋尤有力。小语近人情,端厚如彭泽。诲人亦谆谆,虽劳无倦色。弟子愧凡夫,三年面墙壁。仰此高山高,可瞻不可及。

我的诗虽不佳,但我在诗中所叙写的对顾先生的诗与字的种种感受,却是真诚地发自内心的一片仰慕之情。古人说“经师易得,人师难求”,顾先生所传授给学生的,绝不仅是书本的知识而已,而是诗歌的精魂与生命,以及结合这种精魂与生命,所表现出的顾先生整体的品格和风骨。

1948年,我离开北平南下结婚,一开始住在上海和南京的几个月中,与顾先生还有书信往来,可是从11月我随我先生迁到台湾后,我们的书信往来就完全断绝了。而我保存的顾先生的一些书信,在台湾的白色恐怖中,也在搜查住所时被没收了,从此没有再归还。我现在所保存下来的顾先生的手迹,一部分是顾先生当年亲手评改的我的习作旧稿;另一部分是我离开北平前顾先生给我的几封信;还有一首顾先生为我送别而作的七言律诗。这几封信和这首诗之所以保存下来,是因为我已经把它们作为书法装裱起来了,才没被调查人员搜去。顾先生这首诗的题目是《送嘉莹南下》:

食荼已久渐芳甘,世味如禅彻底参。廿载上堂如梦呓,几人传法现优昙。分明已见鹏起北,衰朽敢言吾道南。此际泠然御风去,日明云暗过江潭。

这首诗包含了顾先生对我的一份鼓励和奖勉的情意。1978年在美国麦迪逊(Madison)召开的国际《红楼梦》研究会上,我认识了久闻大名的红学专家周汝昌先生,周先生在燕京大学读书时,也曾从顾先生受业,论起来该是我的同门学长。会后汝昌学长写信告诉我顾先生曾经将这首诗抄录了转赠给他,并且写信告诉他这是当年送给叶生的一首诗。汝昌学长曾写信问叶生是谁?现在何处?而顾先生没有回答。读了汝昌学长的信,我特别感动,从顾先生诗中所写的“上堂”、“传法”、“鹏起北”、“吾道南”等句来看,顾先生原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谁知从1948年我告别了顾先生不久,就因时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断绝了音信,而我又因离乱和忧患多年停笔不再研读写作。有时我也曾想,幸亏是断绝了音信,不然的话,顾先生知道了我的不幸,一定会更增加他老人家的忧伤和挂念。也幸而有汝昌学长在研究著述方面取得过人的成就,使得顾先生将“传法”的期盼转而寄托到汝昌学长身上,让他老人家晚年稍得安慰,也可稍减我在顾先生生前未能报答师恩的一点愧疚。

我大学毕业后不久,顾先生曾给我写了一封信来,说:“年来足下听不佞讲文最勤,所得亦最多。然不佞却并不希望足下能为苦水传法弟子而已。假使苦水有法可传,则截至今日,凡所有法,足下已尽得之。此语在不佞为非夸,而对足下亦非过誉。不佞之望于足下者,在于不佞法外,别有开发,能自建树,成为南岳下之马祖,而不愿足下成为孔门之曾参也。”顾先生对我的过高的期望,虽然使我甚为惶恐惭愧,但顾先生的鞭策,也给了我不少追求向上之路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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