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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妈妈,我再也不要听这些陈词滥调了。
可是,当我今天重新开始整理爸爸妈妈材料的时候,我看见外婆最后一张照片(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去无锡老家给外婆拜年的时候照的。后来,这张照片被放得大大的,挂在外婆的追悼会上)。她笑着望着我,带着我童年的记忆中外婆常有的微笑。我久久地看着她,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淌。当我长大的时候,我才知道,外婆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这时,我希望妈妈再跟我说一些外婆的故事。可是,妈妈不再答理我的要求。她说:“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了,你都不要听。现在我哪里还记得这些事情。”晚了,真的晚了,我多想离外婆更近一些……
和爸爸的家庭不同的是,妈妈出生在无锡一个破落的资本家家庭。不管我母亲承认不承认,给她坚强的性格中留下烙印的,是我的外婆。
外婆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她有一双大脚,和她们那个时代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小时候,我去无锡外婆家,总看见她迈着一双大脚在厅堂里走来走去,不停地为我们大家做事。有时候,她带着我上街角的馄饨铺去吃东西,她走得很快,看我跟不上的时候,还说:“让外婆抱你。”我小跑步地跟上她,气喘吁吁地说:“不要,不要。”我喜欢跟外婆出去,我喜欢外婆的家,这一切都远远地胜过我自己的家。
外婆老是笑眯眯地跟我们说话,我说我们,是包括了我所有的表姐表兄弟,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十多个人。最忘不了的是,外婆什么事情都为我们做得好好的。冬天的夜晚,她从来不让我冻着。她先用汤婆子把被子焐暖和了,才让我睡进去。我和外婆睡一个被窝,她会用她的胳膊挽着我的脖子,说是那样,我的肩膀就不会被风吹到了。到了半夜,我说:“外婆,我要小便。”她立刻就醒了,让我坐起来,用大棉被紧紧裹住我的身体,然后自己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翻身下床就把小尿盆给我放在床头……
外婆从来没有缠过小脚。因为外婆的母亲自己缠了小脚长大,痛苦了一生,不能走路,不能干重活。特别是在无锡那样一个小城市,在用一块一块鹅卵石铺出来的道路上,那小脚常常走着走着就嵌在石头缝里,外婆的妈妈疼得在路上摔倒过很多次。她在路边上坐下,半天半天不说话,脸涨得通红,眼泪直往下淌。后来她怀上了外婆,但是没有等产婆赶到,外婆就掉在了她母亲的裤裆里。按照旧习惯,不能直接脱下裤子把孩子取出来,那样的话,孩子就永远见不得人。所以,产婆是剪开了裤裆,接生下外婆的。
我不喜欢我的家,我不记得童年有过多么快乐的时刻。但是到了外面,当妈妈的朋友把照相机对准我们的时候,像所有的家长一样,妈妈总是跟我们说:“笑,笑得高兴一点。”左边是我,右边是我的小姐姐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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