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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书,我自己可以看,很多写作方式,我可以从其他作家的文章里去吸收;但是唯独这种精神不容易得到,所以我说我和彭老师的相逢对我的人生影响很深刻、久远,他这种精神注入我的心灵,我自己的体验是最可靠的,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什么都打不掉了。这个非常好,要是我有机会,我再到厦门大学,我就要说,不要忘记这种东西,真的是,我们老师给我们的,很多年,经历了几十年,很多是无价值的,都丢掉了;但是有价值的,最美好的东西,我们看得也很清楚。
“本来,中国人说人如其文,但钱钟书的《管锥篇》里面说,文不一定全等于人,创作主体和艺术主体一定不全相等。像唐太宗,可以驰骋沙场,但是他写的东西很婉约,这是一个类型;还有一个类型,是人和文很统一的,比如彭老师,是一致的,是融为一体的,对我来说,彭老师的榜样就是人和文一致,就是聂绀弩说的‘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文如其形,思为真,思为善,思为美’。三个融合起来,就是我们中国文化追求的境界。所以这两个是互动的。彭老师这精神,影响我的精神内涵,我的散文带有精神的力度,精神力度和人格水平是有关系的。有时想来很奇怪,在我们那个时代,还会有彭老师这样的精神,值得研究,是个例外。也许只能解释成是天性?很多有他这样经历的人,不会像他这样。我想不明白是不是他的天性造成了他的独特?没有任何的奴才气,只有骨气。”
这对我是一个提醒,真的是人以群分。这些胡风分子似乎都是这样站立着的灵魂,从胡风先生本人开始,到他们的分子,到阿垅到贾植芳路翎等等的所有分子,他们都没有低头。以至于徐放叔叔跟我说:“一九六五年在秦城放我的时候,日子我都记得,九月二十七日放的我,我最后一个。我捣乱啊,顽固。最后才放我,我就是想不出来,老死秦城了。出来还不是那样么?在不自由的地方哪里不是监狱?你说是不是?”不幸被徐放叔叔言中,一年以后,“文革”开始了。他在外面的境遇竟然比在监狱里更糟糕!啊呀,又扯远了。
刘老师依然在说:“彭老师那种不屈的精神,真难得!我们过去说,‘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常常都做不到,很难做到,但是彭老师真的做到了,很不容易。所以做文不一般就不容易,做人不一般,那就更不容易。那个年代做人,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呢,还是昂起头做人。我们只能有这样两个选择,彭老师告诉我们就是要昂起头,灵魂要站立起来,你做人好,文章才好,这对我写散文有终身的帮助。从做文来说,因为小说是叙说,但是写散文是直说,你不可能掩盖自己的人格,甚至写诗有时候可以是叙说,但是散文没有办法,必须把整个灵魂端出来,要直说,所以你是怎么做人的,就非常重要了。
“彭老师这样的人格精神,能够带给我们学生,就非常重要了。所以我的散文,要么就不写,要写就要有力度,没有力度,就没有思想。我现在追求学问思想文采三个统一起来。彭老师说一定要有思想,不要老是学问的姿态,也不要老是文采的姿态。思想!所以他点破的东西,要会听,听了进来以后有影响,那个时代,听到这种声音很不简单,这种声音很难得,在我内心,心存感激。
“厦大的这两个老师都去世了。郑老师也去世了,去世十年了。”
我默默地听着刘老师叙说我的父亲,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最后淌落下来。不是因为有人对父亲还存有这么深的感激之情,不是因为对缺席的父亲的怀念,更不是因为我个性本身的软弱;而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感受到父亲真正的价值,没有意识到,他是这样一个站立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又是如何被污辱与被损害的。
生活中最后的寄托
一九六五年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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