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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能相信,一个还有性欲的男人,至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却会在那里染上一个陷害别人的嗜好。回头望去,戴学庐也不可理解,怎么在清查“五·一六”的时候,也会出事呢?
一个转动的舞台,眼前的戏还没有看明白的时候,下一场又开始了。
日子转到今天,更是使人眼花缭乱。我路过新搬到永嘉路上的上海译制片厂门口时,一个满脸堆笑的老板,撅着屁股在那里殷勤地招揽着顾客,那,那不是高峰吗?不由得让人羡慕,他还是活得那么好啊。在译制片厂的门口,开了一个小饭店,顾客盈门。
那时候,大家还说我是一个小“拉三”、小流氓,那么一点点大的人,就已经开始在那里谈恋爱了。我想,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婚姻法规定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我都过了十七岁的生日了,一切都很正常。那时候我脸色苍白,焦黄的头发又细又软,明显地看出营养不良的样子。平平的胸脯,穿什么衣服都显得不合身,像一个大袍子挂在我的两肩。但是我满不在乎,就敢穿得那么随随便便的和一个男人,靠得那么紧,并肩地走在淮海路上。要说我的样子,那比我同年龄的孩子看上去显得更小,一张完全没有发育的孩子脸,五官紧紧地挤在一团,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实在还是一个孩子。可我,居然就敢走在我们的邻居的眼皮底下,毫不回避地经过居委会的门前,有时甚至是无端地放肆大笑着,并且是和一个男人这么走过。我似乎是有意去激怒人家。我遭到报应了。
刹那间,又看见了对面17号里的一对小眼睛。自从妈妈出事以后,这对小眼睛像一个忠实的战士,永远坚守在岗位上。明亮的眼球,一团闪烁的火焰,忽明忽暗。只要有人在敲我们家的门,那门上的小玻璃后面有张纸就开始掀动了。当男朋友来看我的时候,在一个大白天,我又看见了那对眼睛,没有性别,看不出年龄,那黑黑的眼珠专注地盯着。
那里住着妈妈厂里的同事,李凌云。已经再也不愿意叫她什么小李阿姨了,那眼睛像一对冷冷的蛇眼,慢慢地爬到了我背上。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在农村呆了快一年了,几乎忘记了这双眼睛。突然,它又出现了,在黑暗里它闪闪发亮,骨碌碌地转动着。我害怕得很,我跟男朋友说:“不要来了,有人在监视我们。”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干坏事。”
但是,我怕,说不明白我在怕什么。就是在大白天的日子里,我也害怕。常常觉得像在往下沉去,腿软软的,怎么都站立不住。我完全是自找苦吃,外强中干的窝囊废。我又开始慌慌张张在那里整理行李,准备逃回乡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造反派通知我去译制片厂。夏天,造反派的办公室里散发出一阵霉气,老式的电风扇不停地摇晃着,吹出一股股热气。那风扇像个鼓风机,轰鸣着。我不再说话,看见造反派我自觉地耷拉下脑袋,蜷缩成一个很猥琐的形象,似乎不用人斥训,我已经认罪了。我被训练得那么好,造反派还在吼叫着,骂出了声,就管我叫“拉三”,我没有回嘴。实际上,真的面对这些大白话的时候,我又一点都不害怕了。我木然地听着训话,后悔没有早点回到农村去,不吃他们的饭,凭什么受他们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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