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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如果我变得黯淡（1）
直到很多年后，网络上仍有人会津津乐道 1 月 28 日那一天。
2022 年 1 月 28 日，星期五，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对于大部分追星女生来说，那一天是堪比 2012 的世界末日，而对于广大的八卦群众与上班族，那一天是耶稣、如来、安拉齐聚圣坛的日子。即使纵观浩瀚的网络瓜田，无数大同小异的新闻八卦中，1 月 28 日也是现象级的一天，足够在日历上标记成一个节日。
后来真有人起哄，把 1 月 28 日定成了节日，起名叫“贺宗辛节”。
不光裴怀没想到，徐梓南、于海灵、郑蔷也都没想到，她们以为局限于四个女生之间的复仇，最后却把贺宗辛扯了进来。
1 月 28 日那一天，天气显得稀松平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星期五，紧跟着休息的周末。没人预想到平平无奇的一天会连爆两个大瓜。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中午，摄影师裴继望涉嫌组织卖淫而被逮捕的新闻一出，唤醒不少人昏睡的头脑。
裴继望是谁，不认识，看看他微博就知道是谁了，他组织卖淫啊，娱乐圈真乱，听说谁谁还有谁谁谁都是他的客户......
八卦像病毒似的开始蔓延，真真假假，谁都说不清，有人遭殃，被泼水诋毁，也有人在指名道姓中缩在家里，害怕财富一朝倾塌。讨伐的声浪越来越大，像势如破竹的龙卷风，在各个论坛里肆虐。
贺宗辛是首当其冲被立靶的一个。
娱乐圈太脏了，贺宗辛怎么可能不脏，再加上隐婚的事没过去多久，本就有不少人觉得他和一个普通人结婚很奇怪。有门路的人开始扒他，扒来扒去，却没发现他涉案的证据。有网友灵机一动，贺宗辛的妻子姓裴，那个摄影师也姓裴，莫非两人是亲戚？沿着这个思路深挖，却发现两人不光是亲戚，还是亲姐弟，住在一条老巷子里。再挖，嗬，贺宗辛也住同一条巷子。不对啊，他爸爸不是商人，妈妈是教授吗，怎么可能住这么破的巷子。继续挖，我的天，贺宗辛原来是个撒谎精，他妈妈不光小时候就抛弃了他，还是个搞援交的！
如同汽油中落了一点火星，网络顿时炸开了锅。
最开始扒贺宗辛底细的帖子，越传越广。许多人都很震惊，出道以来一直走温柔绅士路线的贺宗辛不仅满口谎话、卖人设、隐婚，妈妈还如此不堪。如此劲爆的大瓜，导致各大平台都相继出现卡顿、瘫痪的现象。
越来越多的“知情者”闻味而来。
他们自称是贺宗辛的邻居，同学，散布他的各种八卦，还顺带踩他一脚。最出名的是一个在论坛匿名发帖的人，他说他是贺宗辛高中时的同班同学，说贺宗辛在高中时就是个双面人，仗着成绩好，长得帅，搞校园霸凌，可学校的老师都偏向他，后来他家的丑闻被人扒出来后，大家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那个人还说，贺宗辛现在的妻子裴怀是他的舔狗，两个人都喜欢乱搞男女关系，高中时贺宗辛脚踩好几条船，裴怀一边缠着贺宗辛，一边暗中跟另一个有女友的男生搅在一起，后来那男生的女朋友发现了，把裴怀做的丑事在全校公布，裴怀不仅不认错，还在洗手间里打那个女生。
“总之，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匿名人最后言之凿凿地说。
此帖一出，五分钟内回复蹿至一万条。这个帖子一瞬间席卷各大平台，掀起了“批判贺宗辛与裴怀”的狂潮。
裴怀是个素人，没怎么在镜头前出过脸，大家也就嘲讽一下她的长相，炮火还是集中对准了贺宗辛。贺宗辛过往活动中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被人截图发出来群嘲。许多人站出来大胆发言，有说贺宗辛压根不帅，全靠硬捧，金鹤奖也是运作出来的，有说他欺骗粉丝的，有说他私生活混乱，老婆只是遮羞布的，还有人说他耍大牌、不知感恩、欺负后辈，更有人发出时代堕落的惋惜，连贺宗辛这样的人都能占据荧屏，这个社会不会好了......
众多的批判中，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有人指出那个匿名帖夸大其词，编造的成分太多，但收效甚微，理智的微辞湮灭在讨伐的声浪中。
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六点，短短三个小时，贺宗辛变得臭不可闻。“贺宗辛退出娱乐圈”的热搜被刷到热搜榜第一，评论将近十万条，大部分都不堪入目。
这些评论，裴怀几乎都看过了。
她跳过所有针对她的评论，只看了关于贺宗辛的。一部分是心碎欲绝的粉丝脱粉回踩，一部分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一部分则是单纯想要发泄，他们传播贺宗辛的丑图，P 成遗照，点上蜡烛，用尽各种恶毒的词汇，祈祷他暴毙——
“有其母必有其子，妓女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
“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他，他真的好可怕，还是个霸凌咖，我好瞎。”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找个那么丑的女人结婚，劝她老婆去医院看看，别染上脏病，传染别人。”
“他真的很丑。”
“低价出售贺宗辛的杂志写真，低价啊低价，几乎白送！”
......
越往下滑，手里的鼠标攥得越紧。
她甚至看到一条评论说:“贺宗辛也太 tm 装了吧，连个丑图都找不到，他是以为自己有多帅啊，呕！”
压抑了几小时的怒气因为这句话彻底爆发。
裴怀用力地敲打着键盘：“你有病吧，这都能拿出来骂，你还是赶紧去医院里挂个脑科，别出来丢人现眼！”
打完了，她瞪着电脑屏幕，瞪了好一会，然后又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回复。
她重重合上电脑，扑到沙发上，把脸埋进臂弯。
贺宗辛不能再激怒大家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她替他抱不平，大家也听不进去，反倒会增加他们的逆反情绪。
她从抱枕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贺宗辛还没回来。
下午新闻刚出来那一会，她在出租车上给周山山打电话，想问他要经纪公司的地址，结果被贺宗辛发现了，电话里由远及近响起他的声音：“是裴怀吗？”
“是，她看到新闻了。”周山山说。
“我来接。”
下一秒，她听到他温柔地在手机里说：“抱歉，今天不能来接你了，你现在还在公安局吗？”
“我已经打车回来了。”
“好吧。”他似乎有点失望：“原本说好要来接你的。”
他的声音很镇静，很轻柔，可他越是镇静，裴怀越是觉得心酸。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怎么不是了，接你回家是最重要的事。”
“贺宗辛。”她叫他的名字。
“我会处理好的。”他说：“裴怀，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裴怀握着手机，一声不吭。
“我今天估计会回来得比较晚，要和公关部的人一起对明天记者会要用的稿子，你别等我，先睡吧。”
“......”
“听到了就应一声。”
她闭上眼睛说：“知道了。”
裴怀深深地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闷死自己。
现在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已经有三个广告商宣布与贺宗辛终止合约，所有的营销号包括新闻媒体都在唱衰他，连着两桩丑闻，这一次的丑闻又这么致命，所有人都巴巴地等着他陨落，看他成为娱乐圈史上的一个笑柄。
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什么都做不了。
贺宗辛帮了她，帮了郑蔷，帮了徐梓南，帮了于海灵。可是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她唯一能帮到他的，只有沉默。
她忽然一拳砸在抱枕上，飞起的粉尘蹿进鼻子里，呛得她抬起头来，连声咳嗽。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伸头看了一眼，是周瑶打来的电话。这个点，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会说些什么。贺宗辛的事情出来后，徐梓南、于海灵、郑蔷，甚至钱晓娟也打了许多电话给她。当然，钱晓娟打电话多半是为了裴继望。裴怀压根没接。
徐梓南等人知道出事后，都尽量安慰她，但话里话外底气都不足。就连裴怀都觉得，贺宗辛这一回只怕是凶多吉少。她还被困在家里，也不能告诉她们额外的消息，只好反过来安慰她们，不会有事的。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手机，接通了周瑶的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喂？”
“你还活着吗？”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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