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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周祈闭着眼，勾着嘴角苦笑了声，一点也不疼。

他掀开眼皮，眼睛怏怏地斜着乜了眼旁边的两人，手掌撑着冰凉的地面坐了起来。

田飞抱着白骨高兴地蹲下来，“干妈你看！”他掐着白骨的颈骨往人跟前凑。

梅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祈。

“你血溅到我裤脚了。”梅红冷冷地说。周祈抬手往后脑勺摸了把，一手的血。

田飞见周祈要起来，拖着骨架子往后挪，笑嘻嘻的。

“不好意思，”周祈说，头还有点眩晕，他捏了捏眉心，“……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热闹呗。”梅红摊开手耸了耸肩，然后突然凑近打量着人，“竟然没有哭鼻子？”她有点震惊，热闹没看成。

田飞抱着松松散散的骨架在一旁转圈圈，转飞出去之后又吭哧吭哧地跑过去捡起来继续玩。

周祈淡然地暼了眼玩的不亦乐乎的田飞，对梅红说：“有什么好哭的，”他无奈地笑了笑，“都老大不小的了。”

梅红嗤笑：“也是，”她视线上下扫了一遍人，“三十好几了吧？”摇了摇头，嫌弃地说，“老男人。”

艹。会不会说话。

周祈不卑不亢，“我二十四好吗？”

梅红笑出了声，手捂着嘴：“蒋予就大你一个月吧？”她狡黠地看着周祈，这两人的入学档案她可是看过的。

周祈撇撇嘴没接话，蒋予今年三十一了。他手一伸把不远处的田飞拽了过来，朝着行政楼走去，手往后冲身后的梅红挥了挥。

他十七岁的时候就进了第三世界，玩了七年，记忆被第三世界清理后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七年。两个七年，算下来他人生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第三世界里，想到这些周祈依然是麻木的，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倒是给周立江兢兢业业的伟大事业添了砖加了瓦，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外面研究自己呢，这样一想周祈又觉得有点好笑。

第三世界这款无限游戏是周立江作为领头人，呕心沥血无数个日日夜夜研究出来的，可能是搞研究的人都有一颗无私奉献的心吧，周祈倒霉了点，被当成玩意一样拿来试验了。

但又有什么所谓呢，以前他还会花时间去纠结，现在他谁也不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可能他的命本该就是这样的。

电梯里。

昏暗的灯光有规律地闪动着，狭小的空间忽明忽暗，空气凝滞，森冷死寂的气流缓缓流动。

“叮——”

田飞拖着骨架子倏地跳了起来，“到了！”他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电梯门堪堪合上，弯曲的膝盖绷直，随后左脚落地。周祈站着没动，余光是两道无尽的漆黑的走廊。他顺着田飞跑过去的方向侧了下头，看向右边深不见底的走廊。

“漂亮哥哥——”

从深处最黑的地方传来田飞嘻笑的声音，诡谲非常。

周祈手指摩挲着胸前的校徽，指腹临摹着上面的名字。几秒后抬脚朝着漆黑的深处走去。

没有学生的阳光中学光都变得弥足珍贵，少得可怜。

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周祈脚收了回来站定。他抬头看去，907。

田飞把地上躺着的骨架抱了起来，躲在周祈身后，用白骨森森冷硬的手指戳了戳周祈的手背。

浅灰色的眼瞳里泛着莹点般细碎的光，慢慢散开转为暗沉，周祈敛眸，抬手揉了揉田飞的白头发。

受到鼓励的田飞挺着小身板，抬头撅着嘴。

周祈唇线抿成一条没有感情的线，抬手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周祈手放下来，眼睛注视着紧绷的暗红木门。

擅长自娱自乐的田飞早已经爬到了门上面空余的墙面上，脖子拉长扭曲，形成一个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的两只死白的眼睛都在看着周祈。

周祈面无表情，环绕在周身的气流也好像冷却了下来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下，手上传来刺骨的冷意，从接触的皮肉快速渗入肌理乃至于骨髓。

“松手。”周祈语气中没有喜怒。

对方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隔着暗红的门传来越来越靠近的一重一轻的落脚声，周祈任由对方牵着自己，手心一片冰冷，很快整只手都变得异常的僵冷。

脚步声停了下来，周祈木然不动地直视着前面。

田飞折叠的身体被突然打开的门打落下来，田飞一惊，在半空中着急地扭动。

“？？？”田飞睁开眼，扒着周祈的胳膊往下看，他没摔下去，干妈接住了他。

周祈单手抱着缩成肉球的田飞，浅浅地勾了下嘴角，“程老师好啊！”

程依依佝偻着脊背，眼睛斜上去看面前这个人的脸，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濒临死亡前特有的惨白永远地定格在那张俊秀的脸上。

“周祈同学……”程依依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佝偻的脊背缓缓绷直，“又见面了。”这话说得两人好似久别相逢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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