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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我听见了。”

小云脸上有颗红痣，正正好落在右眼角，宛若仙人无意间挥洒下的红墨一点。

也正是因为那颗痣，肖战才恍惚想起，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个人。

从前来院中看望，孩子们总以他和程商为中心围聚一团，叽叽喳喳、热热闹闹，所以那个离人群很远，又安安静静的小男孩便格外显眼。

他身上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孤独与落寞。

眼角边的红痣融在白白净净的肌肤，衬出他五官优越，却更显得与这周遭格格不入。

肖战不是没有试着跟他交流过。

只是每一靠近，男孩总会不自觉后退一步。

这是潜意识的防备，不自觉做出的行为。

几次搭讪未果，肖战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男孩本就寡言少语，后来渐渐长大，到了上学的年纪，肖战每次去都不碰见他，久而久之，这号人物也就逐渐散淡模糊在记忆的长河。

小云触及肖战的视线，并未避让，反倒向在场众人轻轻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而后他抓紧手中那本阅览至一半的书籍，默默远去。

肖战收回目光。

走回室内的路上，王一博问：“在想什么？”

肖战面露惊讶。

他的神态与平常别无二致，就算是出神思考，也会留意周遭事物，王一博却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不在焉。

了若指掌般。

肖战不得不承认，王一博远比想象中还要更了解自己。

“没什么。”肖战道，“就是在想这孩子很努力。”

王一博薄薄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侧目扫他一眼，半晌“嗯”了一声。

即将穿过走廊，抵达室内的最后一秒，肖战听见那把冷性自持的嗓音，划破盛夏燥热，悄悄然落在他耳边：“如果你想帮他的话也没什么。”

“无论是资助，还是领养，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他们不约而同停住脚步，在人来人往的长廊，在熙来攘去的喧嚣里对视，良久未语，但似乎一切即明。

又是一阵穿堂风，吹拂掉不少暑气。

肖战在那呜呼而过的风声中，恍惚听见了什么不一样的声响。

好像是……他的心跳声。

因为一年来不了几次的缘故，再加上孩子们又格外想念，正好三人最近并无要事，索性在福利院里住上一晚。

经过资金支持，和国家这几年政策的润色，福利院的设施更新换代，较之从前，生活水平明显提高。

晚间与老院长在饭菜佳肴的陪伴下聊了不少话题，气氛齐乐融融。

只是这期间，程商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通来电，错过任何一条讯息的不值钱模样，看得肖战恨铁不成钢。

“真这么想，自个儿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肖战斜了程商一眼。

心思被看穿，程商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这羞涩底下又是几分无可奈何：“有时候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要是换做其他小情儿跟金主吵了架，哪有胆子晾上金主一整天，一句话也不问，甚至等着金主过来哄。”

“我这到底是包养，还是亲手养了个祖宗？”程商苦涩一笑，拿起开了口的冰啤灌下大半。

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肖战除了安慰和提醒，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哥俩好的拍拍程商肩头：“别难过。”

程商淡淡一笑：“行了，别安慰我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他朝王一博的方向努努嘴。

肖战无语。

“话说你对人家到底有没有意思？”程商也不拐弯抹角。

杯中的透明液体随着动作，摇荡出浅浅波纹，一圈圈地撞上杯壁，肖战盯着那余韵半晌，终于出了声：“我不知道。”

“我还没——”他停顿一下，说得很艰难，“理清楚。”

程商又抿了口酒液，辛辣冰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就那一句话，早想好早做打算，别留遗憾。”

王一博随着院长去拿了什么东西，此刻留下的，只有遥遥一个背影。

肖战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直到王一博转过身，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直朝他而来。

程商举酒欲饮，只听得一句飘渺如云烟般的“嗯”。

福利院内设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草坪，晚间沿着那一圈外道散步，正好消食。

“那个……”肖战面露犹疑，斟酌着措辞问，“纸飞机，你一直都是那样折的吗么？”

“嗯？”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王一博先是微愣，而后才答，“嗯。”

晚风吹乱发梢，额前一绺碎发挡住眼，遮蔽视线，肖战无所适从般拨开。

那着实是段挣扎着从泥泞里挣脱的光阴，不值得回味的往事，却有一个不知名姓的人，通过纸页的方式递给他些许光亮，总混合晚间的溶溶月色。

甚至在联系突然中断后，肖战仍不知那人的举动究竟出于何种目的，甚至不知是男是女。

他从未刻意寻找过，但潜意识里却有种隐隐预约的期待——期盼能重逢，久而久之，便成了盘旋心头的执念。

那声“嗯”，更像一种肯定。

就好像在告诉肖战，他离真相似乎近在咫尺，被按捺多年，深埋心底的秘密就要破土出尘，紧张不安的情绪不断上涌，围追堵截般哽在心头，近乎让他颤栗。

一边期待，又一边害怕。

如果真是王一博，那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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