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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靠近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沼泽般粘稠糜烂，腐蚀掉周遭一切，让鼻间只剩下那股朽木将枯的味道。

这个地方日日上演着生离死别，却都不是同一场。

人们总是面容枯槁的来，又行色匆匆的走，遥远而嘹亮的哭啼像山寺荡开的隐约钟声。

肖战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双手交握抵在前胸，眼神没有什么焦距，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也许仅仅只是疲惫压榨下的一瞬放空。

尽管静默不语，但他周身萦绕的难过如有实质，再加上他气质本就出众，此刻衣衫沾染大半鲜红，引得过路人频频侧目。

程商赶到时，入眼的便是那样一幅画面。

肖战还醒着，但似乎已经睡着了。

或者说，他不知不觉中，惩罚般的把自己从人间剥离出来，对于一切喧闹诚惶诚恐。

“怎么样了？”

程商提早回来原也是为了处理私事，尽管他一宿未眠，但接到肖战的电话后，仍旧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风尘仆仆出现在肖战眼前。

肖战抬起头，唇无血色：“人还在手术室里。”

他打量起程商眼下的两团青黑，以及眼底密密麻麻遍布的红血丝，颇有些难为情：“麻烦你了。”

“都是一家人还跟我客套什么？”程商在肖战身旁坐下，面露不悦，“以后少说这种废话。”

肖战牵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程商皱着眉：“你伤的也不轻吧？怎么不去休息？”

肖战回程时穿了件白色丝质上衣，鲜红血迹泼墨般染了衣裳大半，极浅与极深映衬，肖战露出的小臂又满是渗血的伤口，瞧起来触目惊心。

也怨不得旁人多看，这是人性的通病。

苦难远比喜剧更引人注目。

肖战摇摇头。

“一大半都是他的血，我被他——”肖战深吸一口气，积攒力量般支撑他艰难的把话说完，“保护得很好。”

“就是得了个脑震荡，磕了点血出来，还有皮外伤。”

程商默默看向挂着“正在手术中”字眼的病房。

人为车祸，凶险至极，造成的外伤、内伤、后遗症……程商闭着眼也能数一堆出来，明明肖战也坐在那辆车上，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得是有多喜欢啊？

“说真的，我当时都来不及反应，他却毫不犹豫地扑向我，把我护在身前。”肖战黑沉沉的瞳仁直勾勾望向放门口，全然没了那点清亮，好似一潭死水，“他万一出了什么事……”

肖战喉头一哽，竟无法再说下去。

良久，他轻轻道：“我该怎么办啊？”

程商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识趣的留给肖战整理情绪的空间。

他慢慢踱步至消防通道，接收助理传回的最新资料。

警方已经来过了，但那条马路算得上人烟稀少，因此并未安装摄像头，肇事逃逸的车辆一时半会儿摸不准。

但不代表别的渠道查不到。

消息这不就来了？

程商默不作声地看完，正要关掉手机，屏幕顶端又弹出条消息，陈安发来的。

——我们谈谈，好不好？

指尖在手机上方悬停半晌，尺寸距离而已，好像下一秒便能戳开键盘回复。

犹豫过后，程商手指往右一滑，最终将那条信息丢进了海一般广阔的回收站，就像从没有看到过。

肖战仍旧坐在长椅上，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分毫未变。

“有消息了。”

肖战猛地抬头。

“司机之前跟黄良在黑道上混过，也算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后来黄良金盆洗手，他也跟着黄良做起了生意，算是倚靠黄良维持生计。”程商解释，“如今黄良入狱，他身上留有不少案底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家里又有个要上大学的女儿，外头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肖战听到这里，瞬间明白大半：“他之所以豁出命去撞人，是因为跟指使者做了笔交易，而这笔交易恰巧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是这个意思。”程商点头，“除了金钱外应当还有别的好处。”

肖战：“指使者有消息么？”

“还在查。”程商道。

肖战心里有了主意。

本打算坐山观虎斗，让兰瑜出面送黄良入狱，既为无辜的花季少女出了口恶气，也沾染不上祸端，却不想被幕后之人将底细一一透露，引来黄良亲生子的报复，这才有了那场舆论风波。

仔细想来，最近交恶的人除了黄家与那至今不曾露面的知情人士外，没别的了。

肖战不得不把怀疑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灯牌光亮骤灭，老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身穿的白大褂胸口处还有几笔水墨划痕：“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肖战立即回神，猛地窜至医生跟前，因为起身太快，导致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什么关系？”

“爱人。”肖战答得很快，没有半点吞吐，“我是他爱人。”

程商扫了他一眼。

“病人肋骨和右手骨折，骨头差一点就穿透内脏，浑身上下有大部分软组织挫伤需要多加注意，但幸好颅脑并未损伤，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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