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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看守所

连夜降了场大雨，直至天光大亮，晨曦骤降，也不见半点收缓趋势，仍旧湿湿嗒嗒，朦胧了一片城市风光。

伴随风雨而来的，还有珍珠白似的雾气，腰带般缠缠绕绕，围了远郊一片，那处不算高大的建筑物便掩盖在沼泽般的雾气里。

长直的街道两旁杂草丛生，泛着蟹壳青般的绿，偶有几滴水珠顺着叶尖直流而下，砸进尘埃泥土。

因为安静到略显空旷，所以两个男人手持黑伞，漫步雨中的高挑身形格外显眼。

遥遥一望，像神明无意间落下的余晖束束。

看守所年代久远，在风雨飘摇中经历过数不清的年头，墙面并不整洁，从外观上来看，整座建筑都泛着浓浓的雨雾灰，颇有些枯旧的韵味。

见到黄思邈时，肖战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此前，他跟这人素未谋面，除开白纸黑字的纸质资料外，只有那张小小的照片。

饶是照片再小，也能装下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活力与蓬勃，就算眼神里头夹杂了些晦暗与阴霾，但整个人都透出青年人的向上劲头。

可现在，黄思邈与照片上的他简直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青茬在下颌遍布，眼底红丝骇人，青黑明显，瞳孔中哪还有半点光亮？余下的只有灰败、阴郁、不甘，以及尽管努力遮掩，却掩盖不掉的恨意。

如同一株开得正盛的花，一步步掉进泥潭，最终枯萎落败，还要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味道。

隔着一方矮桌，三人面对面坐下。

肖战甫一落座，便感觉到手掌被牵进更宽大有力的掌心，触感温凉。

他偏头看去，正对王一博的目光。

他没有出声，却用口型作了两个字——别怕。

肖战一边唇角微扬，本就漂亮的眼眸又点缀进碎亮星光。

其实他并不害怕。

毕竟活了这些年头，倘若还能因为亲眼看见曾有过节之人，发生了巨大变化而感到畏惧的话，那可真真算是白活了。

但……偶尔被人呵护、疼惜的感觉也不赖。

因此肖战并未反驳。

“说吧。”王一博神色淡淡。

黄思邈因为口渴的缘故，嘴唇掀起阵阵死皮，开口前他不自觉地舔了舔：“不是我干的。”

嗓音粗哑难听，像黑板上粉笔擦过的尖锐声响，又像年久失修的发条启动。

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两位英俊男人，在听见这番言语后，并未有任何反应，黄思邈原本还木讷着的动作，突然迅猛起来。

他近乎失控地起身，奈何手铐限制了行动。

黄思邈颓然地坐回去，但语气歇斯底里：“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你们要相信我！”

接连发生的噩耗，致使黄思邈精神高度紧绷，好不容易与掌握他生死命运的主角相见，难免无法控制情绪，因此发狂。

空间狭小的室内，四角各占一个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见此情形，忍不住想要上前制止。

肖战递了一个眼神，工作人员随即停下。

“不是你指使司机撞的人，”肖战看回下颌布满青茬的男子，“证据呢？”

黄思邈本在激动的神情忽地安静，蔫了一般。

“我没有证据。”他声线颤抖。

肖战与王一博都不约而同蹙紧眉心。

事到如今，无论是程商搜集到的消息，还是王氏父母探查到的结果，车祸的指使者无一例外都指向黄思邈，包括但不限于事发前的转账记录，司机的巨额债务解除，女儿学费上交等，就连肇事司机都一口咬定是黄思邈的主意。

如若黄思邈只是拉出来的幌子，那么就算想要澄清，亦是百口莫辩。

他本人自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巧……那些转账什么的刚好都对得上。”黄思邈垂下头颅，细碎的呜咽声自喉间泄出，“还有那傻逼！我明明没有指使，他却非说是我干的！临死都想拉个垫背，我爸当初就该让他饿死街头！”

他越说越气愤，全然不顾长幼之分，百口莫辩的悲伤与浓稠交织的恨意彼此纠缠。

王一博面无表情时总显得冷漠，此刻更甚。

他的眸光自高处落下，孤傲得不可一世。

“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么之前的恶意热搜以及舆论走向，都出自你之手吧。”

王一博甚至不屑于伪装，笃定的语气像是一记棒槌落下，在黄思邈本就方寸大乱的精神世界里，砸响一阵阵回音。

再开口时，那几分坦然与委屈忽然就没了影。

“是我干的……”说到后头，黄思邈的音量渐涨，“你们联合兰家那谁一起，让我爸坐牢，我难道就不能反抗吗？！”

此刻，肖战终于明白了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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