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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
霍皖衣在沉默中回忆这字词的意义,咀嚼其中是否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深意——他短暂地出神,随后脸上浮现出一种比之笑容更动人的神情。
“我说的话,还能有让谢相难过的资格吗?”他轻声发问。
谢紫殷便隔着这把折扇看他。
他们开始得很美好,谢紫殷曾说,隔花看美人,时时看花,都像在看他。
于是霍皖衣说:我喜欢鸢尾花,像蝴蝶,我也喜欢蝴蝶。
他当时有多少喜欢的东西,能想到的,都会说出口。
而他以后又有多少不喜欢的东西——纵使想到了,也不再会有人听了。
霍皖衣想,自己还是喜欢鸢尾花。
在以为谢紫殷死后,他过了那么几日浑噩的日子,讨好他的官员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这个消息,特意送了他一盆鸢尾花。
彼时霍皖衣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至少他如此认为。
他端详那盆鸢尾花,最终只说:我喜欢蓝色的那一朵。
而他在新婚之夜匆匆瞥过。
谢紫殷的折扇上,画着蓝色的鸢尾花。
哪怕只是展开了两指宽长的扇面,他还是轻易看到了,就像他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在无数惊才绝艳的文人中,一眼就望见谢紫殷一样。
他们是孽缘吗。
或许是的。
谢紫殷道:“没有资格,你就不会做了吗?”
“我还是会做的,”霍皖衣眼底没有笑意,“因为除此之外,我和谢相大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折扇往上又抬起半分。
霍皖衣的喉结与散开的衣领展露无疑,如同解了盔甲,引颈就戮的俘虏。
他轻喘一声,忽而道:“你能让那位陶公子住进府邸,是因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谢紫殷反问:“与你何干。”
霍皖衣笑意盈盈:“这当然与我有关,若是救了你的命就可以挟恩图报,那我杀了你再来救你,你岂不是也要欠我一条命。报别人的恩,不如来报我的恩。我总归也是谢相的枕边人……关系亲近许多不是?”
“可惜救我的人不是你,”谢紫殷收回折扇,屈指在扇骨上轻敲出脆声,“霍皖衣,真要算来,你才是真的欠我一条命。如果没有我向陛下请旨,你如今应该是在阴曹地府和先帝作伴。”
……“霍皖衣,”那声音放得极低、极轻,“四年前,渭梁河边,也是你欠我的命。”
——他洗不尽剑上的血。
隆冬飞雪,渭梁河边却不见结冰,河水照旧淌流而下,潺潺水声鸣彻。
霍皖衣站在雪中,持了沾血的剑,艳色横生的脸上扑满白霜,睫羽结了层薄雪。
也不知道他究竟望着河面在看什么。
……遗憾未能亲眼见到谢紫殷气绝?
还是后悔没有多刺几剑?
停在他身后的府兵不敢发问,皆是神情肃穆,持枪而立。
霍皖衣觉得冷。
那是他最深刻的感觉,哪怕裹着披风,颈间白绒将纷纷扬扬的大雪挡去,他依旧站在这水声潺潺的河边,觉得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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