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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愿偿

一直到晚上，小区物管那边都仍然说，他们家门口还有人出没。无法，梁风和唐铃就只能暂时住在吴杨家里。 “就，只剩下一个房间，你们俩……”吴杨咧嘴笑着看着他们。 “知道了。”梁风也没跟他矫情，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唐铃坐在窗边皱着眉打电话，还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她挂断了之后就说：“是小万打来的，他们去医院问情况，看到一个人，在跟家属和医院商量，说钱不是问题，只要病人和家属能够满意处理结果，医院那边不再为难你跟吴杨就行。” 梁风收拾毛巾的手停了停，低头问：“我爸？” “嗯。” 他低声说了句“添什么乱”，但唐铃没觉得他有责备的意思。 在睡前，梁风收到了他爸爸发来的很长的消息。大概的意思，是医院已经和家属商量好了补偿措施，也不用他来掺和了。但他还是给病人请了护工，送了些病人必需的东西。 梁风跟他说，不用这样。 而后就又是很长的一条消息。 “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讲究对错，轴得很。这事情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你听我的，能够不影响到你自己是最好的结果。你不要想那么多，现在就暂时休息，我在跟你们医院领导沟通……” 唐铃瞥见了他屏幕上的消息记录的备注，看他表情奇怪，捏了捏他的脸问：“怎么了？” “三十了，家长在帮我处理问题，我小时候都没这种待遇。”梁风现在只觉得哭笑不得。 跟吴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眨眨眼：“这不正常吗？我爸妈也连夜进城来，还非说要去见病人和家属。” 目光落在唐铃身上，她摇摇头，这事，她更不熟了。 不工作又不能常出门的日子有些无聊，梁风和唐铃趁着凌晨跑回家里拿了衣物和洗漱用品，杨芜白天还在正常上班，就剩他们三个人在家里，不是玩游戏就是打纸牌。 等了两天之后，物管说警察上门过两次后，最近小区也加大了对外来人员的管理，现在房子应该是安全了。 他们俩悄悄回去，确认没人之后，自己蹲在门前清理了半天垃圾和墙面，处理不了的就只能请人来做。 两个人才躺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唐铃突然又接到了刘竞的电话，想约她聊一下案子的事。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心虚，就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梁风问：“去哪儿？” “一个同事约我聊案子的事，就在上回李舫请我们吃饭的地方。” 她出门的时候感觉到梁风欲言又止，她也故意装作没看出来。 到餐厅之前，唐铃就让刘竞把菜单发过来，先把菜发给他让他点上了。到达的时候，刘竞刚把饭菜摆好，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想耽误的时间一点儿不愿意耽误。” “什么事，说吧。”她算是承认这话。 刘竞指了指饭菜，让她吃着，他才开口：“我前几天跟这个案子就有个疑问，你也知道，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到这个人回到我们这儿的确切理由。就那些个他的黑生意，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回来，他这个举动，很奇怪。” 唐铃塞了口生菜问：“所以你的看法是？” “我查了他的成长经历，和之前你们经手他的涉黑事件里的资料。从他的成长经历来看，单亲，无父，但是对母亲很好，自己在外面搞的事都从来没让老人知道过，甚至自己手下的人因为自己受伤而去求助自己的母亲，他把手下打得差点残废。但是……” 但是他母亲就死在他被迫逃亡的第一个月。 唐铃还记得那时候的事，老人家其实已经身患绝症了，在医院奄奄一息，而那个嫌疑人之所以能被他们找到踪迹，就是因为他冒着风险去看望老人家。 他开枪杀人之后逃跑，老人家找不到儿子，才从唐铃他们这儿知道了自己儿子这些年做下的事，虽然她只是抱着想找到更多线索的目的，但没想到给老人家带来的冲击那么大。 身体每况愈下，再加上受到了儿子所做之事的冲击，老人家是孤身一人死去的。 唐铃放下碗筷，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问：“你的意思是，他是来看他母亲的。” “这是肯定的，因为我这几天也在接着观察， 他的暂时居所离原本的家很近，甚至他还去了墓园，这是为了他母亲。而我担心，不止如此。他可能对你有仇意。”刘竞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有什么证据吗？” “当时告诉他母亲他的犯罪事实，是你和你的师父亲自上的门，有人证，他可以轻易打听到。而且我注意到他去过四水路派出所周围，只是我们以为他是去跟下线碰头，但我觉得他的路线本可以避开派出所的，我猜他应该是打听过你调职。再者就是昨天我们突击了他下线的一个窝点，他逃跑了，但留下了手机，他正在看你和你男朋友那个新闻。” 唐铃身后漫着一阵阵冷汗。 “我一开始有这个猜测，本来之前找你，就是想让你平时注意一点。但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对你有格外的注意，”刘竞喝了口水才接着说，“不过你不用太紧张，现在我们关注他很紧，也准备收网了，他要是靠近你，我们肯定会知道的。当然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真的动手的原因。” 她心跳快慢不一起来，手脚冰凉了好一阵之后，她才咬牙说：“我知道了，我这两天就单独搬出来住。”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异样了。” “但是我不能冒险把身边的人掺和进去。” 她平复着心跳，说着“谢谢”，猛喝了一杯水。 刘竞闻言倒是笑起来：“这回回来，你确实变了不少。” “干嘛？咱俩就不用叙旧了吧，怪得很。”唐铃连忙摆手。 “不是叙旧。嗯……我那天看到你手忙脚乱打扮去和男朋友会和，就觉得你谈恋爱的习惯好像变了。再加上这几天这个事，我本以为今天见你，你可能情绪很低落，现在看来倒是很好。” 唐铃笑：“我非得发疯才是我自己啊？” 刘竞摇摇头：“至少从前的你，可能真的会发疯。我想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你这种变化的关键。” 又开始了。 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止你的分析，这顿饭算我请你的。” 刘竞撇嘴也不再继续：“队长让我跟你说，这几天不上班别闲着，跟上进度。估计过两天处理结果就下来了，你赶紧回来配合我们收网。” 这段饭吃得比唐铃想得久，他们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好在餐馆有提供备用的伞，唐铃才要走，就接到了季恒的电话。 据说这几天季恒酒吧的生意好得出奇，他们也太忙，就少说话了。冷不丁一个电话，让唐铃莫名有些怕。 “喂，唐铃啊，你事情结束了吗？” 对面是极其小心的声音。 “你做贼呢？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梁风在你那儿？”唐铃问。 正靠在酒吧吧台上的季恒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说：“梁风的确在我这儿，你赶紧过来啊，他在当怨夫。” “啊？” “我不知道啊，反正他突然拿着两把伞走近了我店里，我说这几天他够累的，正准备慰劳一下，随口问你去哪儿了。他就生气了，狂喝一顿。” 唐铃什么都没弄懂，但还是准备先过去瞧瞧。跟刘竞道完别，她就接到了黎晓的电话。 “喂，你让梁风接一下我电话呗，怎么打不通啊？”黎晓问。 “喝醉了，我正要去接他。” “醉？一个小时前不是好好的吗？我才跟他说完话啊。” 唐铃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就接着问：“一个小时前你们说什么了？” “我跟他落实他那个事情里的几个细节，然后他说你出去跟同事吃饭了。我就提醒他小心点，你前男友现在也是你同事，我就是开玩笑啊，他就问你前男友长什么样。我想起你长久不用的 QQ 相册里有照片，就让他自己去看了。” 唐铃觉得不对劲，赶紧跑回了餐馆，找到一个门口服务生问：“之前有个男人拿着两把伞过来吗？” 服务生想了很久，点点头：“在门口站了一阵，就走了，我看他奇怪还上去问他，他也没说话。” “什么时候？” “半个多小时前吧。” 半个小时前……她出来点饮料，刘竞追出来让她把菜单送回去…… 可能，大概，碰了一下？ 这也能生气啊。 她摸不着头脑，赶紧往酒吧里去。 不得不说，现在酒吧的热闹程度比之前高两个量级，生意是真的好了不少。 她捂着耳朵跑到吧台找了两圈，没看到梁风，才找到季恒，扯着嗓子问：“梁风呢？” 季恒凑一只耳朵过来，好不容易听清她的问题，又扯着嗓子答：“在洗手间！” “喝吐了？”唐铃皱眉。 “没，没怎么醉，就是去洗手的！” 唐铃觉得自己要聋了，赶紧到洗手间处。 绚烂的灯光在洗手间这儿消失了，是明亮的黄白色灯，她终于觉得清醒点儿了。 甩了甩头，她一眼就看到靠在洗手间门前的墙边的梁风，头垂着，微醺模样，路过的一个女生多看了他两眼，就退回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不需要，谢谢了。”唐铃两步上前拉住了梁风的手，那女生看了一眼，也就离开了。 喝醉了的人反应慢了一拍，梁风缓缓转头看向唐铃，盯了两秒，又把头转过去了。 “刚才是不是来给我送伞了？”她直接问道。 他不否认，她走到他身前，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笑问：“看到什么了？” 他偏过头，低眸说：“陪前男友吃饭，不提前告诉我啊？” “我要是当他是前男友我就告诉你了，他对我来说现在就是同事。” 两人在洗手间前对峙着，梁风低声混在高昂的音乐里：“今天我生日。” 愣了两秒，唐铃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哦这样啊，不提我都忘了。” 她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的怒气升起，梁风摇摇头：“算了，你本来也没几次记住。” “我就有一年没记住，你惦记到现在啊？”唐铃看着他笑。 他欲言又止，最后也是放弃了一般：“算了，走吧，也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被你装在心里。” “走个屁。” 他靠着墙，面对突如其来的吻，微微蹙眉。 现下拥吻着的他们，就像是这酒吧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任何一对展露情意的男女，意乱情迷的炽热。 有人从厕所里出来，看着门前这两个人，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坏笑。 唐铃松口瞥那人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有人在洗手间门口接吻啊。” 虽然平时她见了都要皱皱眉。 梁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但他确实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 只知道在外面的时候，他们还有几分克制，进了屋子两个人就没分开过，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卧室里。 他被推去洗澡，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出来之后看唐铃紧接着进去洗澡，就坐在房间里，想着等她出来了好好把话说开。 她出来的时候，径直就走向了他的房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一把陷在柔软的床垫里。 梁风看着身前的人，微微推开了一些，呼吸不稳：“那个，有点早了吧。” 唐铃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钟，快十点了。 “早吗？差不多了吧。”说着又俯下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铃挑眉：“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还试图争取：“不是，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 唐铃起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压抑着从旁边扯过一个口袋，把东西往梁风手里一塞，咬着他耳垂说：“你洗澡的时候我去买的，再废话我不客气了。” “唐铃。”他温和的轻唤，让他们在坠落前最后缱绻对视了一眼。 “生日快乐。”她哑着嗓子说。 月光落在床角，人影交叠。 早上醒来的时候，唐铃挺了挺腰，觉得难受，把手往旁边一搭。 没人。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梁风正在看她留在餐桌上的礼盒。 是之前准备好的那个标本，他手里还拿着一封很长的粉红色信笺纸。 她轻咳了两声，一脸不情不愿：“也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被你装在心里，是吧。” 她从小没写过情书这种东西，一开始准备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根本写不出来。后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写了很长很长的一封信，杂乱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但她想，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吧。 “字好丑。”他举着那封信淡笑说。 她搂着他，额头相抵，温柔缱绻。 他仍旧是她全心依赖的人，而欠他的一些东西，她会慢慢弥补的，用这一生，所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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